他一回到家,就躺倒在床上,失去知觉,不省人事。他模糊记得曾拼命跑进父亲的书房,抓起那些笔记本,照片,撕得粉碎。这种歇斯底里的行为发作了好几次,后来就变得痴痴呆呆。
过后不久,实验室的同事们来看望他。他对他们说:“一个年轻健康、充满活力的人有时也会同死神开开玩笑。人固有一死,这是不可避免的。但是,只有在非常特殊的情况下,人同死神的相遇才是现实的,那是一种充满迷人景象的生动场面。”同事们对他所说的话,迷惑不解,劝他安静休息,但他说自己没灾没病,刚才的话是长时间思考得出的结论。一位同事告诉他:“还在你躺在床上时,我们把X和Y染色体的分子构成译解出来了。”
“结果如何?”
“结果令人可喜,作父母的总希望有个均衡的家庭构成,从此以后,这个愿望就可以实现了。而政府则在任何情况下,即使在战争期间,也能使人口的男女比例保持平衡。”
阿里贝尔特耸耸肩膀,这同他已经了解到了的东西相比真是微不足道。他心里想:“我们参与犯罪正是从这里开始的。”他对同事们说:“我认为,对人的分子遗传学的研究,必然会导致这样一种后果:人的生命的全部魅力将丧失净尽,生命的那种难以言说的华美壮丽也随之烟消云散。”他觉得并没有真正说出他想说的话。他父亲和霍尔的实验结果迟早会在其他人手里重现。当然思维健全的人类,决不会按特定公式来建立一个专门生产人的化学联合企业。这是永远不可能的。但是有人为了某种血腥的目的,秘密地从事这项事业,也不是不可能发生的。他真想大声呼叫:“别干了,马上住手!请想想将会发生什么样的情况!”
“你胡扯些什么?把科学之门关上?你的积极态度到哪里去了?你把医学、农业的成就,置于何地?人类在解决癌症问题的遗传学领域都有更大突破,这你又怎么看?”
“这当然应肯定。不过我担心,照这样搞法,夫妻间渴望生儿育女的激情就会淡漠,人们只需要在试管中培育婴儿。”
“这也没有什么不好。你怎么了?瞧你面色苍白,太累了吧?”同事们起身告辞,阿里贝尔特真想把全部真情告诉他们,但他没有。他仿佛才懂得,他父亲谈到一个科学家应为自己发明的命运负责的那段话,是多么正确。
阿里贝尔特的健康完全恢复了,他整天泡在父亲书房里研读哲学书籍,他以前从未留意过父亲有那么多哲学书。父亲阅读很多关于死亡和永生的科研论著,而当他也一本接一本读着此类图书时,他觉得他是在走着与父亲一样的道路。
就在此时,霍尔来了。他显得苍老、憔悴,神情恍惚,给人一种知罪的感觉。一霎时,阿里贝尔特甚至对他产生了怜悯之情。“霍尔,有话请说吧。”
“你毁了我毕生的劳动成果。阿里勃,其中还有您父亲的功劳。”
阿里贝尔特冷笑一声,突然燃烧起对这人的报复心理。“您有什么权利搞这种非人道的试验?您凭什么资格用这种方法造人?”
霍尔不以为然地一笑说:“那我倒要问问你,人们有什么权利制造火药?制造原子弹和氢弹?它们给人类带来了死亡!您想知道我们的权利,我可以告诉您,我们的权利建立在一个不可抗拒的愿望上,即在科学朝制造灭绝生灵的武器方面疯狂发展的情况下,力求使它处于中立地位。多年以前,我和您父亲就发誓要使人获得永生,绝不容许人类的仇敌和疯子的阴谋得逞。”霍尔越说越起劲:“我和您父亲发誓要在我们死后给人类留下一笔无比珍贵的记录,让历史写出最神圣的经典文献,把我和您父亲的劳动成果记载下来。”
“您指是什么样的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