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仿佛看到了这样的情景:他和手下的士兵带着满瓶神奇的泉水,不到一个小时就穿过沼泽,胜利地回到大本营,从深深感谢他的长官那里得到赏赐给他的黄金。那些黄澄澄的金子仿佛就在他的眼前闪闪发光。
冈萨雷斯,高兴得又喊又叫,匐匍在地上,突然脱下钢盔,头朝水池伸过去,如饥似渴地猛吸着清澈明亮、沁人心脾的青春泉。
“你难道还不够年轻吗?”队长嘲笑他说,但是队长自己和另外三个士兵也虔诚地俯伏下去,像冈萨雷斯一样猛喝着青春泉。
经过一阵哽哽噎噎的狂饮之后,弗朗西斯科仰面朝天,躺在暮色笼罩的地上,直到这时才命令士兵们把水瓶灌满。然后,他打着嗝,吐出随着清凉的泉水吞下去的气泡,心满意足。他们先前拿着的火把,漫不经心地散放在岩石上,火光摇晃不定,烧得呼呼响,谁也不把这些火把放在心上。弗朗西斯科毫不在意地又用目光搜寻洛拉,可是看不到她。
“可能”,他自言自语,好像早已料到了这一点,“鹦鹉恢复了青春,原来的某些欲望也就随着产生。要是在这该死的沼泽里没有别的鹦鹉,那才糟糕啊……”弗朗西斯科觉得自己的这种想法很有趣,应该说给手下的士兵们听。他转过头去——士兵们一个也不见了。
一阵使人心烦的恐怖感像冰块一样梗在他的胸中,他连忙站起来,看到的只是空的铠甲,空的护腿和掉在地上的手套。他灰心丧气地向后退,长统靴本来应该踩在寸草不生的石头上,却踩着了一样软绵绵的东西,又滑又粘,使人恶心。他不假思索地赶紧把脚移开,再回头去看那块地上究竟是什么。就在他的脚跟前,摆着一个没有壳的蛋,蛋黄已经破裂,流出浓浓的不透明的液体。这个蛋有一半还粘在他的靴子上,粘乎乎的,颤悠悠的。他抬头望见鹦鹉洛拉曾经歇在上面的那根树枝,终于恍然大悟,弄清了这件事可怕的真相。
于是,他像疯子一样跑下斜坡,身上的铠甲越来越重,他那缩小成儿童一样的肩膀再也承受不住。只过了短短的一会儿,他的个子越缩越小,小到可以从铠甲顶部原来套在颈子上的孔里爬出来,一双手粉嫩粉嫩的,膝头还没有长硬,口里没有牙齿,尖声叫喊着。他的整个身体还在不断缩小,迅速地按照和胎儿发育恰恰相反的方向继续变化。
这时,路上出现了一道黑影。在弗朗西斯科那一双不听使唤的婴儿眼睛里,黑影变成了一个人。
弗朗西斯科模糊不清的眼睛最后看到的景象是那个土人向导蹲在他身边,土人的脸不再像过去那样冷漠无情,深不可测,唇边露出冷笑,和石头上刻下的那张怪脸上的冷笑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