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脑同计算机可不太一样,虽然考虑到上帝制造人脑时,技术还不熟练,以及人脑的编程毫无规律可言,人脑已经干得不错了。克里特斯和艾米父亲吃番茄酱炒鱿鱼时,就谈到了计算机比人脑厉害的一面,也就是计算机的分区。
让我们来设想一下,计算机是一片宽广的牧场,而不是一个充满花高价才能替换的数据库的黑盒子。这片牧场由一位既有智慧又有魔力的老牧民掌管着,这位叫做“宏观编程”的牧民站在山丘上监控这片牧场。牧场上有绵羊、山羊,还有奶牛。它们当然不能混在一起,因为奶牛会踩到小羊羔,山羊则横冲直撞的,会把其他动物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因此,老牧民用带刺的金属丝网给牧场做了分区,把不同的动物分开来,让它们相安无事。
可是,这是片极其活跃的牧场中,奶牛、山羊、绵羊一直进进出出的,速度约每秒324米,假如分区的大小一样,那麻烦可就大了,因为有时候可能一只绵羊也没有,但有好多头奶牛,这些奶牛就只能在自己的分区里挤来挤去的。聪明的老牧民当然懂得该给每种动物分配多大的空间,而且,因为他具有魔力,可以快速地移动带刺金属丝网,既不伤到自己,也不伤到任何动物。这样,每个分区都能给每种动物提供恰到好处的空间。我们的计算机也有这样的分区,只不过我们看到的不是带刺的金属丝网,而是一些小小的图标或窗口或文件夹,依计算机执行任务的改变而改变。
从某种意义上说,人脑也有自身的分区。克里特斯知道,人脑的特定部位是与人特定的智力能力相联系的,但不是“音乐鉴赏力在这边,乘除法在那边”那么简单。人脑的分区要复杂得多。比如说,人脑的某些特定区域是与人的语言能力相关的,这些区域是以法国或德国的一些伟人的名字命名的。假如其中的某个区域受到了损坏,如患了中风、被子弹射中或被煎锅砸到等,那么与该区域相关的能力——阅读或表达或连贯地书写能力——就会丧失。
这很奇妙。但更奇妙的是,有时经过一段时间,这个病人能够恢复失去的功能。啊,你会说这是脑细胞自我修复了。但其实不然。小学生都知道,人与生俱来的脑细胞数量是恒定的。人脑中有一部分脑组织没有固定功能,只是作为备用组织被闲置起来,当人脑遭遇损伤后,有时脑神经会重新连接,并激活备用脑组织,这就是为什么这个病人能够恢复功能的原因。他逐渐能够叫出自己的名字、他妻子的名字,接着会说出那个“滚着热油的煎锅”,还没等你回过神,他就对医院的伙食发了一通牢骚,并叫来律师进行离婚诉讼。
照此看来,人脑似乎和电脑一样拥有一个老牧民为其脑组织功能不断进行分区,但很可惜,事实并非如此。大多数情况下,大脑某部分组织一旦停止运转,就会永远停滞在那里。如果说大脑是一片田野的话,那么,这部分组织就像一片广阔的沃土,白白闲置,无人利用,最多也不过是偶尔拿来使用一下。但不可否认,有时,这部分组织又会开始运转。由此,克里特斯提出了他的设问:“为什么盲人不能变成天才呢?”
当然,自古以来,历史上不乏伟大的盲人思想家、文学家及作曲家(20世纪还出现了盲人画家),像艾米一样,这些人中有很多人都认为自己在某方面的才能是上天的恩赐,来弥补视力方面的缺陷。克里特斯试图在人脑微解剖学方面证实这一观点。但并不是每个盲人身上都会发生这种现象,不然,所有的盲人就都是天才了。或许,这是因为人体偶然激活了某种机能,促成了这一现象,正如一些中风患者能够恢复大脑受损功能一样。或许,人为手段也可以促成这种现象。
哈佛大学和麻省理工学院都向克里特斯提供了奖学金,但因为艾米在朱莉亚音乐学院上学,他便选择到哥伦比亚大学就读,这样两人可以离得近一些。哥伦比亚大学勉强通过了他的申请,即同时学习生理学、电子工程学和认知科学。但他的成绩却只是平平,这让认识他的人都大为不解。其实原因很简单,对他来说,大学本科阶段的学习最多不过是一种消遣,或者干脆说是浪费时间。在他感兴趣的领域,他的学习进度远比老师教的快得多。而历史、哲学之类的学科在他看来是无关紧要的,但他如果能在这些学科上多用点心的话,事情发展的结果也许就会两样了。他对文学也不感兴趣,不然的话,也许就会从“潘多拉”寓言中悟出些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