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当然我能立刻过来。“没问题,公主,”格洛丽亚的声音热情而略带喉音。“朱莉亚说过,您可能有事要外出。给我15分钟,我就能把零星杂物袋收拾好了。”
开罗的空气干燥、多尘。城市上空像是罩着一张幕,笼罩着古式圆顶的清真寺和尖塔,以及市郊巨大的、沉默的金字塔群。烟雾使阳光漫射出刺目的光亮,照到什么地方就把那个地方原有的色彩驱赶殆尽。还有那嘈杂声!黛安娜还从未经历过这样不谐调的混杂声:汽车喇叭声,做祷告的赞美声,驴叫声,孩子们的哭喊声。人世间真是一片混乱、吵闹、紊乱,总之是乱七八糟!
医院里面,则是一片寂静,一张厚厚的、有吸收能力的床单对抚平各种感情、各种思想,都具有感慑力量。朱莉亚就静静地躺在床单下面,身着蓝色的病号服,人体已经抽缩,皮肤干得几乎像羊皮纸,呼吸缓慢得几乎看不出胸膛的起伏。眼睛闭着,唇色发紫,还有探伤的痕迹。黛安娜拿起她的手,也毫无反应。
“她已经在失去意识的边缘上了,”梅雷兹博士说。是一位严肃的人,清瘦的睑庞,黑色头发,黑色眼珠。他也许就是从黛安娜在朱莉亚书房里见到过的浮雕中走出来的。“她体内有一种炎症,如果我们控制不住,就会要了她的命。她的助手今天上午已死于这种病。我们不得不用冰块降低她的体温。暂时有效,但不能根本解决问题。”
他在说到最后一个词时,略有一点点不屑的神情。
朱莉亚快死了?黛安娜不寒而栗。“我可以把亚马孙的医生请来……”
“那也太晚了,”梅雷兹博土的声调有些刺耳。“我们拿不出办法了。没法救了。”
黛安娜跌进床边的椅子里。“博土,我想同我的朋友呆一会儿。
博士看看护士,点点头。“当然可以。”他们出去后,房门关上。
黛安娜转过身来。
“亲爱的朱莉亚,原谅我打算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个机会也许能救你。尽管同个人的隐私权相抵触,只要能够帮助你,我还是愿冒招致你不快的风险、招惹众神愤怒的风险。”
她迅速握住朱莉亚的双手,低下头去,直到自己的前额碰到朱莉亚又于又烫的额头。
众人祝福的雅典娜,给我智慧吧。众人敬爱的普西芬尼和得墨特尔,在我心中引导找去寻找我的朋友吧!
我不是在随随便便地祈求你们。我知道这个是我们的做法,我也不会再次请求。可是她的确需要,非常需要。她做了那么多的事情。对我,对我的姐妹们。对她的女儿。
时所有她认识的、喜爱的人。请求你们。请帮助我找到她。帮助我!帮助我!帮助……
这房间、这世界,都在围着她旋转起来。所有的色彩都旋进了易变的光谱,由银色变为白色,又变为无色。一种奇怪的漫弹出来的合唱声灌满黛安娜的耳朵——节奏强烈,从一千年来一千个喉咙里唱出来,像脉搏跳动,像阳
光照顶,像时间本身。
黛安娜穿越这怪异的光与跳动的声音。这不对头,她心想。真正空的地方应当是一层又一层的思想、意识与记忆也就是朱莉亚卡帕特利斯的意识与性格的组成部分。
可是,只有死亡的头脑才会这么空呀!朱莉亚又并没有歹。现在还没有死。
光亮逐渐熄灭了,声音也沉默了。
黛安娜站立在一间石窟的中央,唯一的光源只是一道狭窄的充满灰尘的光线,是从上面某个黑暗中无法看清的远处渗漏下来的,她转身,脚步有巨大的回声,就像是在一个绷紧的鼓面上行动。
“这是在哪儿?”
她听到的回答是低低的声音,就像是有人在翻动一页一页的古书。又过厂片刻,才听清有人在大笑。
“最好问什么时候,不要问为什么。”
声音穿进她的头脑,有一些奇怪的口音使头脑感到灼痛,
“那么,现在是什么时候?”
“你在时间以外,孩子。很少人能走这条路来的。能回去的人更少。”
“我的朋友现在哪里?我来到这里,就是为了来寻找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