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尼皱了皱眉,平静的脸上露出一丝不悦。迪克笑了起来。一比一,泰尼还暂时掌握着有利位置。
两架“斯拜德”都被穷追不舍。迪克让它们东摇西摆,然后分别从桌子的两端猛地掉头,相对而飞。这一下子就使泰尼丧失了位置优势——谁也不能在不伤害己方飞机的情况下开火。迪克把自己的两架飞机提升到最高速度,朝对方猛冲过去。
在它们相撞前的一刹那,迪克灵活地让它们错开了,分别朝各自迎面而来的一架“福克”开火,然后侧身离去。但泰尼仍然显得胸有成竹。空中充满了炮火。一架蓝色“斯拜德”的和一架红色“福克”已经朝相反的方向飞远了。在它们下面,另两架双翼飞机已经在半空中相撞,两翼折断,不停翻转,然后一起直直地坠落到绿色的绒布上。
十秒钟,已经有四架飞机坠毁。一个黑人老兵噘起嘴,轻轻吹了个口哨。另一个人则为如此难以置信的场面而不停摇头。
泰尼端端正正地坐在轮椅上,身体略微前倾,目光炽热,眼睛眨也不眨,双手无力地握着扶手。他全神贯注于游戏之中,没有什么能够使他分心。那些围观者、台球桌、杰克曼游戏厅,好像都不存在了。鲍比厄尔克莱恩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泰尼也没有注意到。两人的飞机分别位于房间的两端,都想努力提升高度。迪克让自己的飞机紧贴着天花板飞行,在缭绕的烟雾中看起来很是模糊。他瞟了一眼泰尼,发现泰尼也正盯着自己。冷眼对冷眼。“我们决战吧。”迪克咬紧牙关说。
他们把飞机朝对方开去。
海普的作用达到了最高峰,迪克看见泰尼的曳光弹在飞机之间蹿来蹿去。他只能先让“斯拜德”进入敌机的火力网之内,承受一定的损伤,然后趁机做出翻滚、侧身等动作,这样“福克”的子弹就会在起落架旁划落,而击不中机身要害。泰尼也同样奋力躲避着迪克的炮火,尽量接近“斯拜德”,以至于两架飞机的起落架差点儿就撞在一起了。
幻觉出现的时候,迪克正在费力地让“斯拜德”绕圈飞行。台球桌上的绒布似乎扭曲、翻腾起来,变成了玻利维亚的绿色雨林,泰尼曾经在那里飞过。墙壁也似乎逐渐远退,在极远的地方变成了一片灰色。他感到自己好像被关在一个控制论意义上的飞机的驾驶舱里。
不过迪克早已做好了准备。他在等待着幻觉,而且知道自己可以对付它。军方给的药绝对不会不足以让人撑过一场战斗。“斯拜德”和“福克”又环飞了一圈。他可以看到泰尼蒙哥马利脸上的紧张,那是“从林”上方的激烈战斗所致。他们又把飞机朝对方飞去。迪克感到压力从驾驶舱中的仪表直达后脑,甚至还感觉到腋窝下肾上腺素泵①的跳动。寒冷而自由的风吹过飞机外壳,与滚烫的金属和冷汗的气味混合在一起。曳光弹从他的眼前掠过,他连忙急速拉升。“斯拜德”再次被“福克”追击,但双方都未受重创。那些围观者都疯狂了起来,挥着帽子跺着脚,就像蠢驴一样。迪克和泰尼又相互对视了一眼。
【① 泵:这里的“泵”与前文的“兴奋剂泵”不一样,它是指离子或分子主动穿过细胞膜的分子结构。】
他突然想到了一条妙计。尽管他的每一根神经都绷得紧紧的,但他还是故作镇定,露出一个随意的微笑,眨了眨眼,头轻微地向一边甩了甩,好像在说:“看这里。”
泰尼向那边瞅了一眼。
只是如同电光火石般的一秒,但那已足够了。迪克迅猛地向右做了个殷麦曼式翻转,速度达到理论上的极限,在圈子里还没有人做出过这个动作,随后他便紧紧地跟在泰尼后面了。
看你怎么逃,白痴。
泰尼驾着他的飞机朝下面的绿色绒布飞去,迪克跟在后面。他没有盲目开火,他要逼泰尼走上穷途末路。
他感到无比愉悦,可能还有海普带来的兴奋。它们现在都在贴着绒布低飞。该结束了,迪克想,然后他提升了速度。他看见鲍比厄尔克莱恩站在那儿,脸上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一个恳求的眼神。泰尼方寸大乱,脸痛苦地扭曲着。
泰尼恐慌了,把他的飞机俯冲进了人群中。两架双翼飞机在围观的人群里绕来绕去。有些人下意识地躲闪着,还有的人开玩笑地用手击打它们。但泰尼的眼中闪烁着恐惧的光,他似乎即将陷入恐惧和幽闭之中,饱受折磨,永无休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