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从前没见过面,不认识,对吧?”
卡萝兰盯着这个瘦瘦的、脸上一双黑纽扣眼睛的年轻女人,慢慢摇了摇头。
“现在,”另一个斯平克小姐说,“请站过来。”
“谢谢你。”小狗说。
“不客气。”卡萝兰说。
福斯波尔小姐和斯平克小姐正在戏台上演一出什么戏。福斯波尔小姐坐在一架梯子上,斯平克小姐站在梯子下。
“名字本来是没有意义的;”福斯波尔小姐说,“我们叫做玫瑰的这一种花,要是换了个名字,它的香味还是同样的芬芳。①”
【①莎士比亚戏剧《罗密欧与朱丽叶》,译文出自朱生豪译本。下同。】
“巧克力还有吗?”小狗问。
卡萝兰又给了它一块巧克力。
“我没法告诉你我叫什么名字。”斯平克小姐对福斯波尔小姐说。
“这一节不长,很快就完。”小狗低声说,“接下来她们会跳土风舞。”
“这地方开了多久?”卡萝兰问,“我是说戏院。”
“早就有了,”小狗说,“一直都有。”
“这儿,”卡萝兰说,“一盒都给你。”
“太谢谢了。”小狗说。卡萝兰站起来。
“待会儿见。”小狗说。
“再见。”卡萝兰说。
她走出戏院,走进园子。外面好亮,她眨了好几下眼睛。她的另一个爸爸和妈妈在园子里等她,肩并肩站着,脸上挂着笑。
“玩得开心吗?”她的另一个妈妈问。
“挺有意思的。”卡萝兰说。
三个人一块儿朝卡萝兰的另一个家走去。另一个妈妈用长长的指头抚着卡萝兰的头发。
卡萝兰一晃脑袋,“不喜欢。”她说。
另一个妈妈的手拿开了。
“好了,”另一个爸爸说,“你喜欢这儿吗?”
“还行吧。”卡萝兰说,“比家里有趣多了。”
他们进了屋。
“你喜欢这儿,我真高兴。”卡萝兰的妈妈说,“我们喜欢把这儿当成你的家。只要你愿意,你可以一直待下去,永远不离开。”
“嗯。”卡萝兰说。
她把两只手插进口袋里,好好想了想。她的手碰到了真正的斯平克小姐和福斯波尔小姐昨天送给她的那块中间带洞眼的小石头。
“要是你想留在这儿,”她的另一个爸爸说,“咱们只需要办一件小事。办完以后,你就可以一直留在这儿了。”
他们走进厨房。餐桌上摆着一个瓷盘,上面放着一卷黑色棉线,一根长长的银针。这两样东西旁边,是两颗又大又黑的纽扣。
“我不乐意。”
“噢,可我们希望这么做。”她的另一个妈妈说,“我们盼着你留下来。这只是一件很小的小事。”
“不疼。”她的另一个爸爸说。
卡萝兰知道,只要大人告诉你做什么事不疼,一准疼得要命。她摇了摇头。
她的另一个妈妈高兴地笑起来,她的头发晃来晃去,像长在海底、飘来飘去的海草。
“我们做的一切都是为你好。”她说。她伸出手,放在卡萝兰的肩膀上。
卡萝兰向后退了一步。“我要走了。”卡萝兰说,又把手插进口袋,握住那块有洞眼的石头。另一个妈妈的手一下子从卡萝兰肩膀上拿开,慌里慌张的,像吓了一跳的蜘蛛。
“你真的想走?”她问。
“对。”卡萝兰说。
“那么,再见。用不了多久,咱们还会见面的。”
她的另一个爸爸说,“等你回来的时候。”
“嗯。”卡萝兰说。
“到时候,我们三个人就是一个开开心心的家。”
她的另一个妈妈说,“开开心心过日子,一直过下去。”
卡萝兰转身走了。拐一个弯,急急忙忙走进客厅,拉开角落里的门。这一次,门后面没有砖墙,只有一片黑。伸手不见五指,像埋在地底下那种黑。卡萝兰觉得里面有什么东西在动。卡萝兰拿不定主意。她转过身。
她的另一个妈妈和另一个爸爸正朝她走过来,两个人手拉着手,用他们的黑纽扣眼睛望着她。至少,卡萝兰觉得他们是在看她,她说不准。
她的另一个妈妈伸出那只空着的手,向她打招呼,一根白白的指头轻轻钩着。她白得像纸一样的嘴张开了,“记得不久回来呀。”可又好像没发出声音。
卡萝兰深深吸了一口气,鼓足勇气,踏进门去。一片黑暗中,好像有奇怪的声音,不住说着悄悄话,远处还有呜呜的风声。她越来越肯定,就在她背后,一片漆黑中,有什么东西跟着她。一种非常非常老、动作非常非常慢的东西。她的心脏怦怦直跳,真响,她担心胸口会不会进开。她闭上眼睛,不看四周的黑暗。最后,她一头碰上了什么。她睁开眼睛,吓了一跳。碰到的原来是一把扶手椅,放在她家的客厅里。
身后的过道刚才还开着,这会儿已经被一堵粗糙的红砖墙堵死了。她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