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没有回答,但卡萝兰想像得出它的声音,干巴巴的,像一只死苍蝇。这个嘛,你以为他们上哪儿去了?
“他们不会回来了,对不对?”卡萝兰说,“光靠他们自己,他们回不来。”
猫眨了一下眼睛。卡萝兰认定它的意思是“对”。
“好吧,”卡萝兰说,“那么,我认为,只有一个办法。”
她走进爸爸的书房,坐在他的书桌后,然后拿起电话,打开电话簿,给本地的警察局打电话。
“警察局。”电话里传来一个男人声音。
“你好,”她说,“我的名字叫卡萝兰琼斯。”
“小姑娘,这么晚了,你上床睡觉的时间该过了吧?”警察说。
“可能吧。”卡萝兰才不会被他岔过去呢,“我打电话是要报案的。”
“你要报哪种案子?”
“绑票,我是说绑爸爸妈妈。我的爸爸妈妈被偷走了,有人把他们绑架到我家过道镜子后面的世界去了。”
“偷爸爸妈妈的人是谁?你知道吗?”警察问。
卡萝兰听得出来,警察的声音笑嘻嘻的。所以她格外努力,尽量像大人那样说话,好让警察重视她。
“我认为,抓走他们的是我的另一个妈妈。说不定她想扣住他们不放,给他们缝黑纽扣当眼睛,好把我引过去。我也不太清楚。”
“哦。落进了她那双邪恶的爪子里,对不对?”他说,“嗯,我倒有个主意,琼斯小姐。知道是什么主意吗?”
“不知道。”卡萝兰说,“是什么主意?”
“你去跟你妈妈说,让她给你做大大的一杯热巧克力,再好好抱抱你。热巧克力加抱抱,治噩梦百发百中。如果她让你走开,别这么晚打扰她睡觉,你就告诉她,这是警察说的。”他用一种很庄重的声音安慰她。可卡萝兰不觉得安慰。
“看到她的时候,”卡萝兰说,“我一定告诉她。”她放下电话。
卡萝兰打电话的时候,那只黑猫一直蹲在地板上舔毛。这时,它站起来,领着她走进过道。卡萝兰回到自己的房间,穿上她的蓝色睡袍,蹬上拖鞋。来到厨房后,她从柜子里找出一枝手电筒,可惜电池老早以前就用光了,只有一点点最淡的黄光。她放下手电筒,重新翻腾,找到一盒应急备用的白蜡烛。她拿出一根,插在蜡烛架上,又往每只衣袋里塞了一只苹果。卡萝兰拿起钥匙串,从钥匙环上解下那把又旧又黑的钥匙。
她来到客厅,望着那扇门。她觉得那扇门好像在瞪着她。她知道这是个傻念头,但在心底里,她知道,这个傻念头是真的。
她回到自己的房间,在牛仔裤口袋里一阵乱翻。她找到了中间带洞眼的小石头,把它放进睡袍口袋。她走进客厅。
她划了一根火柴,点着蜡烛,望着火苗摇晃了几下,变亮了。她拿起那把黑钥匙。钥匙握在手里,凉冰冰的。她把钥匙插进门上的钥匙孔。转不动。
“我还是个小女孩的时候,”卡萝兰对猫说,“那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了,当时我们还住在我们的老房子里。有一次,爸爸带我出去散步,去我们家和商店中间的那块荒地。其实,荒地算不上散步的好地方。到处是别人扔了不要的东西:旧锅烂碗,缺胳膊少腿的玩具娃娃,空罐子,碎瓶子。妈妈爸爸要我保证不上那儿去探险,因为那儿的尖东西很多,怕得上破伤风什么的。
“可我老是跟他们说,我想去那儿探险。所以,有一天,爸爸穿上他那双褐色大靴子,戴上手套,也给我套上靴子、牛仔裤、厚衣服,然后去那儿走一趟。
“我们肯定走了二十多分钟。有座小山,我们下到山脚一条水沟边,里面有水。爸爸突然向我说,‘卡萝兰——快跑,跑上山。跑啊!’声音紧绷绷的,非常急,所以我撒腿就跑。跑着跑着,胳膊后面扎了一下,好痛,可我还是跑。
“我快跑到山头了,听见后面砰砰砰的,有人朝山头跑。是我爸爸,跑得跟犀[xī]牛一样猛。赶上我以后,他一把抱起我,一口气冲上山头。
“然后,我们停下来,呼哧呼哧直喘。我们朝山下那条水沟看。
“空中黄乎乎的,全是大马蜂。我们走的时候,准是踩上了哪段烂木头上的马蜂窝。我朝山上跑的时候,爸爸留在那儿没动,挨马蜂叮,让我有逃跑的时间。后来,他的眼镜都跑丢了。
“我只在胳膊后面被叮了一下。他被叮了三十九下,全身都是。我们挨个儿数过,在浴室数的。”
黑猫开始洗脸抹胡子,表示它不耐烦了。卡萝兰伸手下去,摸它的后脑、脖子。猫站起来,走了几步,走到她够不着的地方坐下,仰头望着她。
“那天下午,”卡萝兰说,“爸爸又回到那片荒地找他的眼镜。他说,再耽搁一天的话,他就想不起眼镜扔在什么地方了。
“没过多久,他回家了,戴着眼镜。他说,当时他站在那儿,马蜂叮他,疼极了,他看着我向上跑。可他不害怕。因为他知道,他得给我留出足够的逃跑时间,不然的话,马蜂叮的就是我们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