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上啊,杀死他!”阿斯凯伦特大叫道。
科南靠在墙上,手举着战斧。他站在那里,好像一尊不可战胜的原始雕像——双腿分开,头向前伸着,一手扶着墙壁,一手高举着战斧;一块块钢铁般坚硬的肌肉纠结隆起,狂怒的表情像是在做死亡呐喊,他的双眼透过蒙在眼睛上血雾射出可怕的目光。人们踌躇着——尽管他们是一群疯狂而放荡的罪犯,但他们毕竟来自于一个被称作文明人的种族,有着文明的背景;而站在这里的是一个野蛮人——一个天生的杀手。他们不由得向后退缩,垂死的猛虎依然能致人于死地。
科南感觉到了他们的胆怯,他咧开嘴,露出悲伤而粗野的笑容。
“谁先死?”他从破裂而鲜血淋淋的双唇间含糊不清地说。
阿斯凯伦特像一只狼似地一跃向前,突然半截又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停住,从空中一下子摔躺在地上,躲过了裹着风声朝他砍来的致命一击。当科南收回落空的斧头,将其再次抡出时,他狂乱地翻身爬起夺路而逃。这一次斧子砸进了距离阿斯凯伦特双腿旁边光滑的地板里有几英尺深。
另一个亡命徒错判形势,选择这个时机冲了上来,他的同伙们踌躇地跟随在他身后。他企图在西梅里亚人从地板上拔出战斧之前杀死科南,但是他打错了算盘。血红的战斧瞬间抬起,并向下砍来,一个鲜血淋淋的扭曲身体向后飞去,砸在跟在后面的攻击者的腿上。
就在这时,守在门口的歹徒突然惊恐地尖叫起来,一个黑色丑陋的阴影越过墙头,落在地上。除了阿斯凯伦特,所有人都转过身去看怎么回事,这一看不要紧,所有人都像受惊的狗一样嚎叫起来。他们惊慌失措地叫嚷咒骂着,争相恐后地冲出房门,在走廊里尖叫着奔跑逃命去了。
阿斯凯伦特看也没朝大门看一眼,他的眼睛紧盯着受伤的国王。他以为是打斗的声音惊动了王宫,引来了皇家卫兵,虽然当时他也觉得奇怪,他那些穷凶极恶的恶徒们竟然会在打斗时发出如此惊恐的尖叫。科南也没有望向门口,他的双目燃烧着怒火,如同一只垂死的恶狼,死死地瞪着逃犯。在这个生死关头,阿斯凯伦特依然不忘他的玩世不恭。
“看来一切都要失去了,特别是荣耀。”他低声说,“不管怎样,国王将站着死去,还有——”无论他还想说什么,都已经不得而知了,因为话没说完,他就无声无息地向科南扑了过去。而此时西梅里亚人正不得不用握斧的手臂擦去遮住双目的鲜血。
但几乎就在他开始向前冲去的同时,有一股奇怪的气流突然袭来,一个可怕的物体重重地撞击在他的双肩上。他一头栽倒在地,伴随着一阵剧痛,一双大爪子抠进他的肉中。阿斯凯伦特在攻击者的身下绝望地挣扎,他拼命扭过头来,看见的却是一张梦魇般的疯狂面孔。他明白,蹲伏在他身上的这个巨大黑色的东西绝不是来自人类,或是任何一个健全的世界。面对着即将咬住他喉咙的淌着口水的尖牙,和那双死死瞪着他的黄色眼珠,阿斯凯伦特四肢瘫软,就像幼嫩的玉米苗遭遇致命的狂风而枯萎。
它那可怕的面孔不仅仅是一张野兽的脸。它可能曾经是一个古老、邪恶的木乃伊,被人注入了魔鬼的生命。逃犯睁大双眼,在疯狂中他觉得有一道暗影笼罩了他,他发现这张可怕的脸竟与他的奴隶索思-阿蒙有着一丝可怕的相似。这时,阿斯凯伦特的玩世不恭和无所不能的人生哲学早已荡然无存,滴着涎水的尖牙还未咬到他,他就鬼嚎一声,然后呜呼哀哉了。
科南一边摇晃着甩掉睫毛上滴落的血珠,一边呆呆地看着眼前发生的情景。开始他以为是一头巨大的黑色猎犬站立在阿斯凯伦特扭曲的尸体上,但随着视力的恢复,他发现那既不是一只猎犬,也不是一只狒狒。
听到阿斯凯伦特垂死的尖叫,他大吼一声,踉跄着离开墙边,鼓足勇气,用尽全身力量将战斧抛向正跳过来的恐怖东西。斧头砸在怪物的歪脑袋上,发出一声闷响,不仅没有砸碎它的脑壳,相反却斜飞了出去。国王被怪物巨大的身躯撞得飞起,落在了房间的另一端。
滴着涎水的血盆大口咬向科南挡在喉咙前的手臂,但怪物似乎并不急于咬死他。它残忍的目光越过科南被咬住的手臂直射进国王的双眼,此时,国王的眼中露出如同阿斯凯伦特毫无生气的双眼中一般的惊恐。科南感觉到他的灵魂正在枯萎,并且一点一点地被抽离开他的躯体,淹没在那双黄色的充满无边恐惧的深井,可怕而无形的混沌在他四周滋长,吞噬着他的生命和理智。那双眼睛变得越来越巨大,透过它们,西梅里亚人看见了外空间里的无形黑洞,看见了暗无天日的深渊,还看见了蛰伏在那里的地狱般亵渎神明的魔鬼。他想张开他流血的双唇,喊出他的憎恨和与厌恶,但从他的喉咙中发出的只是干涩的“嘎嘎”声。
但是这曾经让阿斯凯伦特吓瘫致死的恐惧却激起了西梅里亚人内心深处极度狂暴的愤怒。他像火山爆发似地猛然翻身而起,不顾手臂被撕裂的疼痛,拖着怪物的身躯向后跃去。这时,他向外挥出的另一只手似乎抓到了什么东西,已经被打斗弄得晕头转向的他突然意识到那是他的断裂的宝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