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拉急切地向我冲来,喊着“妈妈,妈妈”,扑进了我的怀里。他依然身材瘦长,草几乎没过了下巴。我抱着他不停地旋转着,不停地笑,用手抚摸着他的脸颊,他的手臂。哦,这一切都是真实的,谢天谢地,我的儿子又回到了我身边。幸福的眼泪流了下来。捧着库拉的脸,我仔仔细细地观察:眼睛陷下去不少,头发也被剪短了。
斯妲范科医生走后,我陪库拉参观基地。他不断地跟我谈起噩梦、斯妲范科医生、盖和其它一些可怕的事情。对于那一排排电钮,库拉特别有兴趣。按了其中一个黄色按钮后,天空中的一小排窗户轻轻地转动了角度,玻璃折射出耀眼的光芒,看上去像方形的玻璃珠。天空中出现了许多人:老人、小孩以及各个民族的人。我警告库拉别冲着他们笑,或者就当他们不存在好了。特别是那些小孩,长得像鬼魂一样,他们作梦也想着成为格威人。
空中传来监测器里女人唱歌的声音,很吸引人:“让我们欢迎尤和库拉,最后的两位格威人来到卡尼佛,他们肯定会很快习惯这里的优越环境……”我和库拉捡树枝时也能听到这种声音。
一只蜥蜴轻轻地探出头,似乎也在专心致志地听监测器里传来的声音。我放下手中的树枝,慢慢地将手伸过去,一下子就抓住了蜥蜴。库拉高兴得拍起手来。“请注意看脸颊和前腿处有多处划伤的痕迹,”监测器又响了,“我猜想臀部肯定也会有这种特征。像其他格威人一样,尤是不会在生人面前脱去皮毯的,除非她在跳伊兰达舞时。”我提起不停挣扎的蜥蜴,“当她脱去皮毯时,你们会看到臀部堆积着大量的脂肪,这就是臀部特别肥突现象,这种独特的方式能长时间贮藏脂肪,我们相信……”
掐断了蜥蜴的脖子后,我脱去了新皮毯,用草绳绑在茅屋的前面,当成一扇门。在甘拉哈里我们从没有过门,图卡和我睡在门外,茅屋只作贮藏之用。现在我们有了一扇门,一扇将我们和参观者分开的门。
为了库拉能取暖和烤肉,也为了我能在火堆旁唱歌、跳舞,我决定把火点上,这在以前是图卡的事。像图卡以前做的那样,我捡了些干树枝用丝干草做引子。“格威人的特征是扁而平的头盖骨,小乳房,巨大垂直的前额,稀疏的头发……”听着监测器里传出来的声音,我木然地搓着木棍,直到手心发烫,手臂发酸。库拉在外面跳来跳去,不知在做些什么。当火慢慢燃起来后,我几乎想把它熄灭。没有图卡,我自己终于也能点火了,我心中既忧伤又兴奋。
我和着野果、黄瓜一起烤蜥蜴,我不像图卡那样熟练,光点火就用了很长时间。才烤到一半时,库拉就等不及了,一下子抓起蜥蜴,烫得他不停用两只手捯来捯去,不等冷下来撕开就吃。“库拉!”我假装生气地想将他喝住,他格格地笑着,不睬我,库拉太像他的爸爸了,笑盈盈的眼睛,瘦长的双腿。
“格威人最反对战争,”监测器又响了,“在他们历史上没有一次战争,戏剧性的是他也没有参加上世纪末的南非战争,这注定了他们的最终灭亡。当然一个非暴力国家也不能调解夫妻之间的争吵、撕扯,在他们看来,这种争吵也是下贱的……”我抬头看时,人头攒动的参观已不知去向。
天渐渐暗了下来,草地上映射着斑驳的黑影。库拉弄了些珍珠鸟的羽毛和麦秸,斜靠着我的腿部,扎了个小人。天越来越冷,我将用作门的毛毯取下来盖在库拉身上。
一个黑影晃了晃,我揉了揉惺忪的双眼,是斯妲范科医生。她冲库拉笑了一下,将坚果塞进他的怀里,坐在圆木上。她脸上挂着笑容,口气让我吃了一惊:“我警告你不要再干类似下午的傻事。其实你应该明白,库拉能到这儿来,只是个交易。如果你再惹麻烦的话,我立刻送他回冰库去,直到你乖乖地听我们的话为止。”她的手指不停地敲着木头。
我茫然地点着头。
“监测器里让你脱衣服,耳朵聋了,没听到吗?还有那只可怕的蜥蜴,”她一脸激愤的样子,“你要像原来在地球上生活一个样儿,起码白天是这样。还有一点,点火,那是男人的事,用不着自己动手。”
“可现在只有我们母子俩,哪来的什么男人?”我反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