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燃起的火堆旁,我躺在图卡的怀里,他轻轻地拍着我,渐渐地,我清醒了。
“白天我躺在沙地里时,我梦见我爬上了巨树顶,平原上奔跑着长颈鹿、野羚羊、条纹羚羊,梦中有个声音在说,你必须赶在白人之前将这些猎物杀死,带给你的妻儿。”他问我,“你躺着的时候在想什么?”
我什么也不想说,我不想告诉他我的真实感受,我担心这会使他难过。他微笑着,火光在眼睛里跳跃着,或许他以为我的舌头麻木了,不能说话。
第二天,一切都变得异常寂静。我躺在沙地里肚子开始疼起来了,紧接着是一阵抽搐。我害怕极了,肚子更疼了,我开始发抖,汗顺着我的脸颊流了下来。这痛楚几乎将我烧毁、融化了,它进入了我的脊柱,直到我的喉咙。我睁大眼睛,却什么也看不见,我更恐惧了。我的身体开始变得僵硬,又不停地颤抖。我听见自己发出啪嗒啪嗒吐唾沫的声音,像库拉小时候那样。身体内的压力不断使我膨胀,膨胀。
突然这一切都消失了,肉体和灵魂被拖着一起沉入了地下,陷进了沙地,擦过了树根和动物的累累白骨。我来到了一个很深的水池前,图卡和库拉都站在水池里。库拉变小了,回到以前蹒跚学步时的样子。图卡笑眯眯的,看上去很英俊,很迷人。我意识到图卡是个好人,只是有时自行其是,但还是给我们大家带来了许多食物,也许有一天他会送我一条新皮毯或许其它的好东西。
我甩掉了身上的皮毯,走进水里,一边和他们玩水一边跳舞,再也没有抽搐的痛苦。除了我们的笑声,周围一片寂静。
“这将是你的新家,尤。”斯妲范科医生边说边打开一扇门。她曾经送给我一条新皮毯,很光滑,也很柔软。“我想你会喜欢的,如还有什么想要的话……”
我紧抓着门框,脸扭向门外,对于这地方,我连看都不想多看一眼。她用力推了我一下,我踉踉跄跄跌出了房间,用手掩住了脸。
“就是这儿。”斯妲范科医生说。我透过手指缝偷偷地看了一眼,惊呆了。
我确实又回到了甘拉哈里。
我慢慢转身,简直不敢相信这儿的一切:没有门,没有墙,一望无际的蓝天下平铺着大草原,错落有致的山楂树下围着一大片淡黄色的牧草。远处,零星地散落着几棵平顶的刺槐树。
“在这儿安家,还不错吧!”斯妲范科医生推了我一把,她弯着腰,钻进了草丛,出来时,一只手上抓着几根树枝,另一只手上是一把藤草,“我还为你准备了些盖茅草屋所需的材料。”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在月球上还不错,是吧,”她大步退出草地,“我们尽量使你感到满意、方便,瞧这儿,”她推开一块岩石,露出一排发亮的电钮,“按这个,你可以控制天气,再也不用忍受夏天的炎热和冬天的寒冷了。当然,你如果想再体验一下的话,也可以。平时会有人在空中参观你们,”她挥动了一下手臂,“他们只是想知道你是怎样生活的——好奇而已。”我不解地盯着她。“如你想看见他们,可以按这个电钮;想听见他们说什么,把那个按钮摁下就可以了。”看到我一脸迷茫的样子,她又作了补充,“别担心,监测器会翻译的。”
斯妲范科医生抓着我的手臂,眼光很温柔:“尤,地球上的甘拉哈里已经消失了,起码不像你原来想像的那样,因此我们在月球上重新创建了一个。可能它和原来的有些不一样,有些地方却变得更好了,我相信你会喜欢这儿的。”
“那库拉呢?”
“他已经苏醒了,很快会来到你的身边,”她抓住了我的手臂,“很快。”然后,她沿着原路回去了,她的影子慢慢模糊,突然之间她就消失了。我真想跟着斯妲范科医生离开这奇怪的地方,但周围熟悉的一草一木却引诱着我,我决定留下来建造我的小茅屋。我干得很慢,也很机械,脑子里想的全是我的儿子库拉,心中烦躁不安。我扔下了手中的树枝,朝远处走去,那儿有一只长颈鹿伸长着脖子在吃树叶。
蚱蜢、蚂蚁、甲壳虫在草丛里跳来跳去,爬来爬去,一条蛇扭动着身体钻入了地下。我走得很快,地下的沙子暖暖的,不烫脚。太阳烘烤着大地,我感到有些渴。在我旁边有一只羚羊躲在山楂树下乘凉。这可真是个好地方。在这儿,库拉将成为一名好猎手,他可能不会像他爸爸一样永远微笑着面对困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