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继续在那博物馆里工作,但是已经没有人再前往欣赏那些作品了。因为馆里陈列的都是些复制品以及小摆设。我失业了。”他跪下来,拿起维特的皮试图将它粘在伤口上。这时维特喉咙里流出了橙色的泡沫。
“为什么你告诉我这些。”维特问道。它忍着剧痛,甩开他正抚摩它伤口的手。
“为了分散你的注意力。”他说。
“为什么?为了侮辱我吗?”
他再次看了斯宾尼一眼,雕像上金属的焊接处夹杂着浅黑色的条纹。
它苦笑:“你认为我快死了,是吧?”
“不!”克里斯多夫说,他道歉不是要侮辱它的,“你会好起来的。我会尽量让你忘掉疼痛的。”
“疼痛?”
“对不起。”
“对我讲那么多没用的。”
“它们很快就会冲进来了。我并不知道你的皮肤这么娇嫩,维特——”
“住嘴。”说完,维特用脚趾支撑着前行,努力把自己拉到已堵上的出口。它的内脏都散开了,拖着地板;尾巴也松了,轻轻地拍打着斯宾尼。
当它爬到距出口仅有一米之遥时,它听见保安在门上凿了个洞,准备冲进来。保安簇拥在胶状物旁边,开始拼命地撕咬,为了给维特找个出口。其中有一个将尾巴伸进洞里摆动着,准备当做救生绳救出维特。
然而他们动作还不够利索。维特已经不能动了。空气中弥漫着嘶嘶声,好像一艘救生艇正在泄气,掩盖了它白色而又有弹性的体内的抽泣声。维特身体萎缩了,一动不动。
过了一会儿,这个保安把尾巴缩到门的另一端。特斯布斯拉人聚集在出口处。有四五个透过已被撕碎的胶状物盯着克里斯多夫。
“你们不想进攻吗?”克里斯多夫问道。
周围一片沉寂。他扔掉拐杖,举起双手。难道它们没有软件听不懂?
“我身上没有武器。”他说。
仍是一片沉寂。事实上它们都已经退到走廊上,躲得远远的。
“你们不是要抓我吗?”他搓揉着脸,脸竟然潮湿了。他流泪了。
还是一片沉寂。他望了这凹凸不平、难以行走的地板。他的拐杖都散了,里面什么也没有,根本没办法支撑他行走。
艾姆突然说话了:“你位于死亡之地。请你离开这个地方,向博物馆馆长投降吧。”
“你们到底在搞什么?”他张开嘴大声吼道,后来他才清醒过来。原来它们进不来了。它们的艺术珍品都被密封起来了,被它们严格的信仰以及维特的鲜血摈弃了。他们要把维特的尸体留在这,与它钟爱的斯宾尼雕像呆在一起。
他这么做是为了冒犯谁?
过了一会儿,它们仍然没有进来。克里斯多夫拖着双腿走到斯宾尼的座基上,躺在雕像尾巴的曲线里。他静静地躺着,头和腿都靠在尾巴上,感觉很舒服。长满苔藓的地板很柔软也很舒适,如同维特说的一样。
“躺着太舒服了c。”他咕哝着,安静地躺着。他的腿开始疼痛,因为他曾被这不平的地板绊倒。他的双脚在颤抖。于是他蹋掉鞋子,在温暖又潮湿的空气中摆动着脚趾。
他感到屁股下面有一块突起的东西,原来是他的照相机。他把它拿出来,切换到幻灯片放映,将影像投射到斯宾尼这尊白色的雕像上。沃霍尔。斯宾塞。毕加索的赝画。比尔瑞德的素描。莫奈。还有他自己摆的一个姿势。维特。坟墓。又是维特。
“这表情表示善意的微笑。”艾姆说。
克里斯多夫从耳朵里扯下艾姆,扔向那些作品。
过了一两个小时,他开始感到饥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