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望着维特。它在苦苦挣扎,想摆脱身上的束缚。腿上的肌肉都绽开了。
“听我说,”他说,“那些胶状物能够围困住一个地球人。你的皮肤太娇嫩了,还是静静地躺着吧……否则你会伤得更厉害的。”
维特战栗了一下。胶状物的缝隙中流出它的鲜血,弄得满地都是。
“好。”维特说。过了一会儿,当它不再移动时,克里斯多夫准备摧毁这雕像。这时拐杖嘟嘟作响,酸液已经制成了。他瞄准斯宾尼雕像的顶部。
维特有力的脚趾抓住他的膝盖,他向后打了个趔趄,身体失去了平衡,摔倒在地,与维特流血的大腿缠在一起。他手里仍拿着拐杖,酸液如雨滴般洒在他们的身上。他闭上眼睛,手遮住脸,夹克衫上沾满了酸液,但是他可以感觉到自己的头发在燃烧。
“不要这么做,克里斯多夫。”维特哀求道。
“太迟了。”他试图挣脱维特,不想再扯破它的皮肤,也不想自己在它发出汩汩声时畏缩不干。维特眼旁冒了一连串水疱,肌肉像融化了的奶酪。最后他终于摆脱了它,用肘部支撑着站了起来。他拿起拐杖,将酸液直刷刷地抹在斯宾尼雕像身上,就像上油漆一样。
维特猛拉他的腿,发出嘶嘶声。艾姆翻译道:“住手!”
他气喘吁吁地说:“事情是这样的。只要我们摧毁了莫奈的画,我们不仅可以惩罚你们的博物馆,也可以惩罚地球上对此置之不理的政府官员。我的朋友为此准备了一些聪明的小把戏,因为他们相信我可以来到这个地方。他们需要一个老人的帮助,尤其是像我年岁这么高的老人。但是地球展览馆戒备太森严了。”他的眼睛周围冒着燃烧的酸雾。雕像身上的酸液起了化学反应,开始燃烧。“另外,对我来说,那幅画比我妈妈更重要。你们可以说它使我的灵魂重生。”
“你没有灵魂可言。”维特低声说。
“我本打算告诉他们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但是总会牺牲个人的,你没看到吗?我做错了又怎么样?即使他们真的摧毁了它又怎么样?这场牺牲可能是徒劳的。他们说,不要因为赌气而做出不顾后果的事。为了拯救这幅画我甚至考虑过威胁那些政府官员。”
“维特对此表示轻视。”艾姆说。
“后来我又想——如果我们要把这些可爱的把戏带到银河系的中央,为什么不充分利用它们呢?我认为应该惩罚那些有罪的人,而不是无辜者。”
天花板滴下一颗颗水珠,空气变得很潮湿。维特拍掉身上的酸液,发出嘶嘶声,身上冒着热气。克里斯多夫看见斯宾尼雕像慢慢褪色,但并没有受损。这种轻微的破坏或许可以修复。雕像中安置的排火系统慢慢驱散了酸液。他失败了。
他无能为力了。身上什么武器也没有。之前他的朋友试图将炸弹安装在他的助听器里或软件里,然而这样只会把试验者炸昏的。
“维特需要及时治疗。”艾姆悲伤地说。
“好,好。”
维特松开了他的膝盖,他终于可以站直身子了。拐杖的有效负荷已经用了一半,于是他把剩余的酸液全部喷洒在门上。现在保安肯定在外头了,正准备冲进来……没有理由不帮助它。
“快去叫医生来。”他吼道。
他看了仍完好无损的斯宾尼雕像最后一眼,强迫自己向下看。维特周围凹凸不平的地板上到处是金色的血和水。它也渐渐地没力气挣扎了。为了制止他的行为,它几乎把自己扯散了。
有趣的是,他从来都不敢看到受伤的人,即便那人只有点皮外伤。但是现在他却敢直视维特,就如同看电影里一头怪物死去的惨景。在他退休之前,为了地球遗失的画,他曾经炸掉坐满特斯布斯拉人的飞船。为此,他曾经彻夜未眠,想象它们像人类一样死去。现在……
“它们快来了,”他说,“挺住啊。”
“维特疼痛无比。”
他想应该先分散它的注意力。“我小时候做过一份兼职,”他说,“就是在我家乡当博物馆的导游。起先时间过得很慢,因为他们不相信我会带团,只是让我带些零散的游客。我觉得这兼职和你在这的工作一样,维特。我们至少有个共同点。”
“我们没有共同点,”艾姆翻译道,“我不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