坚硬的褐色手掌以柔道中劈的动作击中了他的太阳穴——褐色的手指或者说骨头像发酵的面团膨胀开。乔的左手戳穿了赌神的胸膛,感觉只是穿过了黑色的丝绸外套,他的右手向宽边软帽下的头骨抓去,将它粉碎。下一秒钟,乔就躺在了地板上,身边是几件黑色衣物和一些褐色碎片。
他一跃而起,去抓赌神的堆成小山似的战利品,但是时间只允许他粗略地抓一把。他没看到金子、银子或黑玉色筹码,所以只在左边的裤袋里塞满了灰白色筹码就夺路而逃。
整个赌城的人都将注意力转向了他,对他穷追不舍。牙齿、刀子、黄铜指环,无所不用。人们砸他、抓他、踢他、绊他、用高跟鞋的尖跟踩他。一个眼里爬满血丝的黑人用一个镀金的喇叭猛敲他的头。他眼前闪过一个金发骰子女郎的身影,他伸手抓她,却被她逃脱了。有个人要用点着的雪茄戳他的眼睛。洛蒂,仿佛一条白色的大蟒蛇,翻动他,鞭打他,差点要扼死他。他透过一个倒在地上的宽口瓶看到了弗洛西,她如同一只猫科类的猛兽,朝他脸上扔了一种酸性物质。骰子先生用银质左轮手枪在他周围一阵乱射。人们捅他、凿他、捶他、勒他、插他、顶他、咬他、箍他、撞他、打他,还死命踩踏他的脚趾。
但无论是重击还是撕咬都没有一点力道,就像是在和鬼搏斗。最后,整个赌城的人的力气加起来也就比乔多那么一点。他感到身体被许多只手架了起来,被扔出了旋转门,后背着地,重重地摔到了人行道上。这一摔不但没有大碍,反而增强了他的信心。
他深吸了一口气,如释重负,活动活动关节,看起来不像受过什么重创。他站身,环顾四周。赌城黑暗而寂静,像荒冢,像孤寂的冥王星,像废弃的铁矿。当他的眼睛适应了繁星的亮光和偶尔路过的宇宙飞船发出的光束时,他看到旋转门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扇贴着查封条的铁门。
他发觉自己在嚼着什么硬邦邦东西,这个东西他一直攥在右手手心里,陪他突出重围。味道好极了,就像他妻子特别为贵客烘烤的面包。就在此时,他脑海中突然显现出他跃过赌桌中心时看到的那一幕。有一道厚厚的火焰墙在向后退,接着他看到了妻子、妈妈和凯兹的脸,都面露惊讶的表情。他意识到自己嘴里嚼的其实是赌神的头骨碎片,他记起了他离家时妻子正要烤的三块面包的形状,也记起了妻子的忠告。手指上的灼伤还在隐隐作痛,他要回家。
他吐出嘴里的东西,把头骨残块狠狠地朝街对面扔去。
他摸索着左边的裤袋。大部分的灰白色筹码都在打斗时被毁坏了,但他还是找到了一块完好无缺的,用手指擦拭它的表面,那上面显出一个十字架的符号。他把它放到嘴里,咬了一下,松碎却很美味。他把它吃下去,感到又浑身是劲了。他拍了拍鼓鼓的左袋,装备停当,他可以出发了。
他掉转头,朝着家直奔而去,但他走了条远路,选择了环绕世界的那条远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