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不禁思索:一副骨架怎么能四处走动?难道骨架里还有软骨和肌肉,能联结起来,还是因为力场的作用,或是钙质磁体的引力作用? ——这种联结再加上这具行尸走肉自身产生的电能。
一片肃静中突然有人清了清嗓子,一个红衣服的女人开始歇斯底里地傻笑,一枚硬币从衣不蔽体的女孩手中捧着的托盘滑下,落到地上发出金子清脆的声响,并顺势在地板上欢快地滚动着。
“安静。”赌神下令。他从外套的胸口处掏出一个东西摆在他面前的桌子边上,速度之快无人能看清。一支闪闪发亮的短管银质左轮手枪躺在那儿:“下面,不管是最低贱的黑人妓女还是你-——骰子先生,谁敢在我最尊敬的对手掷骰子的时候发出一丁点儿声响,谁就等着吃子弹。”
乔躬身向他回了个礼,感觉很可笑。他打定主意要掷出七点,一个一和一个六。他摇起骰子,这次赌神仔细观察骰子的运动,虽然他的眼窝里没有眼球,这点可以从他头颅的转动看出。
骰子落下,继续滚动,停止。简直让人难以置信,乔也意识到了他生平第一次在赌桌上犯了个错误。或者赌神的眼神里有种能量比他右手上的还要强大?六点是稳当地落下了,但是一点却多滚了半圈,停下来时也变成了六点。
“游戏结束,”骰子先生阴沉地高声宣布。
赌神举起一只仅剩下骨架的褐色的手。“未必,”他低语道。他的黑色眼眶对准乔就像逼近的枪口:“乔斯莱特米尔,你还有值钱的东西可以下注,只要你愿意——你的一条命。”
这下,整个赌城沸腾起来,歇斯底里的傻笑、哄堂大笑、嘶叫、尖叫,场面失去了控制。骰子先生朝着人群高喊,他代表了所有人的看法:“像乔斯莱特米尔这样游手好闲的人,他的命有什么用?值多少钱?两美分都不值吧。”
赌神把一只手按在枪上,各种笑声霎时都销声匿迹了。
“我自有用处,”赌神低沉地说,“乔斯莱特米尔,我愿意用我今晚所有的赢利再加上这个世界所有的一切做赌注,而你押上你的性命,以及灵魂。由你来掷,如何?”
乔斯莱特米尔感到恐惧,但是此时的戏剧般的处境已经由不得他了。他仔细考虑了一下,他当然不想放弃成为舞台上焦点的机会,一文不名地回到家面对妻子、妈妈、破败不堪的房子和萎靡不振的凯兹。他鼓励自己,也许赌神的眼神里并没有蕴藏什么能量,他刚才能掷出一点,只是犯了不该犯的错误。而且,相对于赌神对他的估价,他倒更乐于接受骰子先生的评价。
“就这样吧。”他同意了。
“洛蒂,给他骰子。”
乔前所未有地全神贯注,他能感到那些能量在汹涌澎湃,震得他手臂发麻。他掷了出去。
骰子没有也不可能落到毛毡上。猛地落下,溅起,在桌子尾部上方画出一道夸张的曲线,接着如闪烁着红光的流星一般飞向赌神的脸,停了下来,落在他黑漆漆地眼窝里,可以看见两个一点在闪着微弱的红光。
蛇眼。
低音再次响起,那一双闪烁着红光的骰子眼睛似乎嘲弄地看着乔:“乔斯莱特米尔,你出局了。”
赌神分别用左右手的拇指和中指——或者说两根骨头——把骰子从眼窝取出,扔在洛蒂戴着白手套的手里。
“是的,你出局了,乔斯莱特米尔,”他平静地说,“现在你可以朝自己开一枪”——他摸了摸那支银质手枪——“或者割破自己的喉咙”——他从外套里拿出一把金质手柄的猎刀,摆在左轮手枪边上——“或者服毒”——刀枪旁边又多了一个黑色小瓶子,上面有骷髅头和交叉腿骨的图案——“或者让弗洛西小姐用她的吻置你于死地。”他从身旁拉出一位最为美艳、看上去也最为邪恶的女郎。她风骚地卖弄自己,撩起紫罗兰色的短裙,对着乔装出一副挑逗、饥渴的表情,撅起猩红色的上唇,露出雪白的尖牙。
“或者,”赌神还没说完,意味深长地对着黑洞之上的赌桌点点头,“你可以纵身一跳。”
乔面不改色:“我选择跳下去。”
他抬起右脚放在空荡荡的没有筹码的桌上,左脚踩在桌沿,身子向前倾——出其不意地,他踢起左脚,飞身作虎跃状向对面的赌神扑去,双手直指他的咽喉。乔宽慰自己至多一死,刚才那个诗人小伙子死的时候似乎也没受多大痛苦。
在他跃过桌子正中心上方时,他瞄了一眼看那下面到底是什么东西,还来不及多加思考,已经整个人扑到了赌神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