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① 圣爱尔摩之火(St. Elmo‘s Fire)是一种自古以来就常在航海时被海员观察到的自然现象,经常发生于雷雨之中,在如船只桅杆顶端之类的尖状物上,产生如火焰般的蓝白色闪光。】
人们谈论了好久的新赌场终于开张了!那天晚上,乔第一次感觉到生活的真正滋味,激动不已。
“进去赌一把吧。”他想。
他随便掸了掸蓝绿色工作服上的灰尘,拍了拍口袋里哐啷作响的硬币。然后他耸了耸肩,咧着嘴冷笑了一下,推开转门,像是一掌推倒了对手一样。
赌城好像有整个镇子那么大,里面的酒吧长如铁轨。绿色赌桌上的灯光时而出现了沙漏状的阴暗,很是刺激。阴暗中,陪酒女郎、艳舞女郎走来走去,犹如白腿裸露的巫婆。远处的爵士舞台上,跳肚皮舞的也将肚皮旋转出沙漏的形状。来赌博人的非常多,一个个猫着腰,像一簇簇蘑菇。每个人都光着头,可能是因为赌输了悲痛万分造成的,而那些风情万种的红衣女郎看上去像一大片的一品红。
赌场总管的吆喝声,赌徒们摔牌、掷骰子的声音时断时续,轻柔如爵士乐,却声声事关命运。每张赌桌上的气氛都异常紧张。锥形灯下,连尘埃的跳动都紧张不已。
乔越来越兴奋,他感到全身都振奋了。就像大风之前的微风一样,他知道内心的那点信心会逐渐膨胀。所有关于他的房子、妻子和妈妈的念头全都被抛到了脑后,只有凯兹这只小雄猫还在他的意识里挥之不去。乔的双腿肌肉不停地抽动着,变得柔软而有力。
他沉着地用眼扫描着这个地方,他的手好像不听使唤了,不由自主地伸出去从身边轻轻摇晃的盘子上拿酒。最终,他的目光定格在一张桌子上。根据他的判断,那应该是“第一赌桌”,好像所有的大赌徒都在那一桌,和其他人一样也是秃头,高高地站在那里,像一株株毒菌。透过人群的缝隙,乔看到桌子的那一边站着一个更高的人,那人穿着一件黑色长外套,领子竖着,头戴一顶宽边软帽,帽檐低垂,只能看到脸的一小部分,他的脸煞白。乔心中满是猜疑,又充满了期望,于是他径直朝着那一桌走过去。
他走近时,那些白腿裸露的女郎马上就旋转着走开了。他的猜疑一次次得到了证实,之后,他的期望开始膨胀。桌子的一端站着一个大胖子。他从来没见过那么胖的人。胖子叼着根长长的雪茄,穿着一件银色的背心,领带上别着一个金领带夹,至少有八英寸宽,上面写着几个大字:“骰子先生”。骰子先生的对面往后一点,站着一个穿着暴露的艳舞女郎,她是唯一把盘子挂在脖子上的人,盘子正好垂到胸部下面的肚子上,盘子上堆满了暗黄色的金子和黑玉色的筹码。负责收骰子的女郎比他妻子还要瘦高,胳膊也比他妻子的长,好像什么都没穿,只戴了一副长长的白手套。她瘦得皮包骨,胸部像白瓷门把手。
每个赌徒身边都有一个高高的圆桌放筹码。乔挤进去的位子旁边有张空桌子。他朝着离他最近的收银女郎打了个响指,把他所有油腻腻的钱都换成了灰白色的筹码。他捏了一下她的左乳头,以求好运,她开玩笑似的要用牙齿去咬他的手指。乔不紧不慢地把他那堆不多不少的筹码放在空桌子上,然后挤进人群当中。他注意到他右边的第二个赌徒拿着骰子。他的心猛地跳了一下,慢慢地抬起眼睛朝桌子对面望去。
高个子赌徒的黑色外套是缎子质地的,优雅笔挺,黑玉般的纽扣闪闪发光,黑丝绒的领子向上翻,如地窖一般黑乎乎的,低垂的帽檐用马鬃镶了细细的边。衣服的袖子很长,袖口镶了细小的花边。衣袖下面是细长灵活的手指,但不动的时候看上去跟雕像的手指没什么两样。
乔还是看不清那个人的脸,只看到他光滑的额头从不冒汗,眉毛直直的,像猫的鬃毛,脸颊瘦削冷峻,鼻子有点扁,鼻翼窄。他的脸色其实没那么白,带点棕色,像开始老化的象牙,或金星上皂石的颜色。他又看了一眼那个人的手指,肤色确实不怎么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