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玩的时候,约翰注意到后面玻璃上地狱的景象正在飘移、变化。它活动着,上演一出情感剧,是他自己一生灰暗的画面。
每次的违法犯罪和罪恶都被表现了出来。每次令人遗憾的疑问和软弱都出现在他的面前,可宽恕的,必死的,一切罪行都在上演。这台机器用每阵铃声宣告判决,每一次激光的闪亮都在预告他的厄运。
约翰的前额上冒出了冷汗。他的左手稍稍偏离了按钮,恰恰使弹子球在错误的时刻动了一下。它滴溜溜地转着,落进了右边的缺口,掉进了“地狱”。得分:487。
约翰用发抖的手腕抹了抹流汗的前额。最后一个球在等着,白金色。他默默地估算自己还要赢多少分179。音乐在他的耳朵里悸动、轰鸣。透过烟雾和灰尘,他能感觉到脖子上老板呼出的冷冷的,死亡的气息,他正等着呢;“好吧,”约翰低声对自己说,“一定要做对。一定不能出错。”他把两只手的掌心在裤子上擦了擦,然后摸着机器的两侧。他把右手放下来,抚弄着操纵杆。他把它向回拉,然后松开手。
最后一个球弹了出去。他在操纵它。他时而紧张时而放松,时而焦虑时而冷静,时而恐惧时而无畏。
铃声在响,激光在闪,目标在跳跃。后面玻璃上令人难忘的景象又在飘移,这次它在向他展示那些敢于向这每机器挑战的其他人,他们全都失败了,只能在永恒的诅咒中挣扎。他们因痛苦而翻滚,在向他伸手,乞求他的拯救。
约翰全神贯注于游戏区上。拼命不去理会那些移动的景像,他把精神全放在了游戏上。
时间每过去一秒,难度就增加一分。球转得更利害了,跳动得也更快了。只有狠狠的、直接的一击才能得分。每一分都是从游戏机上夺过来的。铃声刺激他的耳朵,音乐变成了嚎叫,不再像是人世上的声音,而是凄凉的永恒世界中的吼叫,灯光照进他脒起的眼睛里,亮得几乎要把他刺成瞎子,约翰在继续斗争,冷酷而坚定。他身上打弹子球的每一分技巧,每一尔格的能量全部被释放了出来。他在和这台机器斗争,拍击它,摇晃它,为了自已的生命而在和它胼打。
约翰用有边的按钮控制住球,他向上扫了一眼后面玻璃盘上的分数:664。
他查看了一下自己的总分,“贪婪”和“淫荡”这两处球都掉了进去,他得了20分。他赢了。他听见从身后传来不相信的咝咝声,毕索尔也在计算结果。
约翰的灵魂里有种被拯救的感觉,玩弹子球的自信又恢复了。他让球沿着左侧出发,沿着侧槽向上,滚到游戏区的最后面。球撞到后面的保险器上,从左侧反弹回来,碰到了隔开“圣父”和“圣子”的撞针上,机器上传来“当”的一声,得分665。
约翰把机器轻轻地向前推,让球轻轻地向上弹起。利用这个机会,球就可以掉进“圣父”里面。此时机器却变黑了,没有一丝光亮。约翰拼命地盯着后面的玻璃,他被吓呆了。
机器左上角是用红色字母刻着的:“但丁”两字,下面是他的得分:665。再下面是清晰的、白色的小字:进攻。
“哼,对不起,约翰。你最后一次让它弹得太过分了。游戏机就是这样。”毕索尔在他身后叨咕着。
约翰知道自己最好别抗议。进攻是游戏的一部分。弹子机就是这样,纯粹这样。恐惧开始抓住他。他停下来,双手放在身体两边,盯着游戏机上那漆黑的一片。接着他转过身,看着老板的眼睛低声说:“毕索尔先生……”
毕索尔咧咧嘴笑了,他在讥笑他。“叫我斯坦,”他说,“现在约翰,到了后屋,你就可以付钱。”
约翰让自己被别人牵着似的往后面房子走去。在他到达遮着帘子的入口处时,一阵令人难以置信的灼热感从帘子那一侧传过来。他在“但丁”上听到的同样的失望的叫喊声又在充斥他的耳朵。他感到毕索尔的手就在自己背上,用力地推着他,催促他向前,穿过那道帘子。
有什么东西在约翰的脑子里亮了一下。他直起身子,把背挺直,以抗拒毕索尔推着他的那只手。他转过身,用令人发怵的目光直视着毕索尔冰冷的眼睛。“嗨,等等,”他疾快地说道,“决胜点是多少?”
毕索尔讥笑道:“你究竟在说什么?什么决胜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