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事实是他很聪明,轻易死不了。一个深冬的夜晚,他又来到了我这里。那天晚上又黑又冷,似乎一切都冻结了。他像是一只大白熊,站在我屋子的过道里。他解开了厚厚的毛皮大衣,利索地摘掉遮住了他的整个脸的大绒帽。在他的大衣下面,我看到一个黑黄色相间的暖炉。这里的冬泳赛手常用这种小暖炉来取暖,以便四肢能够自由伸展。我摸着他温暖的内衣,说道:‘这就是我们高贵的野人吗?’‘即使像我这样的疯子也不得不为了生存而做出让步的。’‘如果电池没电了怎么办’他的眼睛中马上流露出骇人的神色。‘当电池没电时,我要么是死了,要么是已经找到了我的家园。”’
“他向我道别,然后走了出去。他的狗已经在外面整装待发。一见到他就狂吠着拖拉着绳子,并把鼻子伸向他的皮衣里。我透过窗户看到他笨拙地抓住僵硬的皮带,并伸出一只手拍打着头狗,接着又调整了几次雪橇上的东西,费劲地把装有狗食的袋子用皮带固定在木架上,然后他就出发了。他嘴里吹着奇怪的口哨,转过街角,消失在寒夜之中。”
我讲到这里停了下来。休息室里的寒气更重了。那个年轻人正噘着薄薄的嘴唇,漫不经心地啜着咖啡,然后猛地嘘了一口气,水汽马上就像凝结了似的,悬浮在空中。“但故事并没有结束,是不是?你还没有讲故事的结尾;可怜的葛仕温是如何伤心欲地冻死在冰天雪地之中,发誓放弃他的梦想的。”
“为什么你们年轻人总是要一个结束呢?难道我们的宇宙寿命真的到了尽头?还是就要自我毁灭了?阿哥森人已经到了人类演化的极限了吗?还是他们代表一个新的生物类这么多无聊的问题!你们这些沉不住气的气轻人就不能不再问这么多问题吗?”
我猛地喝了一大口有些发苦的克瓦斯啤酒,温暖了一下嘴唇和喉咙,然后坐在那里像一个旧风箱似的呼呼地喘息着。“没错,你说对了,”我气吁吁地说,“故事还没有结束。”
“葛仕温赶着他的狗,以极快的速度向西行进。他穿过长达六百英里的雪原,来到了千岛的第一岛。那里常绿林覆盖着群山,数英里外就可以听到林中传出栖息在悬崖顶上的塞罗鸟刺耳的叫声。但是他没有发现艾拉洛伊人的踪迹,于是他赶着狗,小心地绕过法亚雷冰架上的裂缝,又向冰海山行去。”
“他又走过了15个岛.还是没有发现一丝人的迹象,他已走了62天,深冬令人窒息的寒气逐渐被早春的暴风雪所取代。在一场肆虐的暴风雪中,他不得不每走一百码就停下来,刮掉雪橇钢刃上冻结的泥块。那只名叫尤利的凶猛白头狗拉着雪橇掉进了冰窟。葛仕温用力把靴子插进泥泞的雪地里,并用尽全身力量抓住雪橇,但尤利和其他两只狗悬空来回摆动的身体产生的力到底还是把他慢慢地向下拽去。他抽出猎刀,用力砍断了绳子,才挽救了自己。他无助地望着他的那些最强壮的狗向冰窟中落下。它们徒劳地用黑色的爪子扒着冰窟的两壁,最后就摔到底部,发出几声令人心悸的惨叫后死去了。”
“葛仕温惊呆了。尽管暴风雪已经停了,而且他可以看到远处千岛中最大的一个——第16个岛子,他清楚地知道,如果不休息一下的话,他决不可能再走多远的。他支起帐篷,把最后一个狗食袋中剩下的食物渣倒出来喂了幸存的两只狗。远处传来嘶嘶的声音,并很快变成了呼啸声,暴风雪再次开始铺天盖地扑来。他不得不在帐篷里呆了一天一夜,不时地加固帐篷的钉子,以免它被暴风雪卷走。他又在睡袋中哆哆嗦嗦地躺了几天,戴在身上的暖炉的电池用光了,他憎恶地把它扔到一边。他的帐篷也被撕扯得一条一条的,根本就阻挡不了风雪。他在雪地上挖了个洞,把剩下的最后两只已经饿得不像样子的狗拖了进去,以便让它们能挤在一起取暖。但他最机灵的一条狗盖舍拉在第十一天死去了。接着第二天清晨,他所钟爱的卡尼克也死了,沾满了血迹的爪子冻成了冰块。”
“到第十五天时,暴风雪过去了。葛仕温又渴又饿,他用铁杯融雪喝,却把嘴唇烫伤了。虽然身体由于饥饿虚弱得像只软软的雪虫,他也不吃自己死去的狗。他既是它们的父亲,又是母亲。他宁可饿死,也不会吃自己的孩子。每当他有了吃狗的念头,他就想呕吐。”
“他用雪橇上的皮革和木头做了一双粗糙的雪地靴,然后穿过大堆的雪,向着远处可以看见的一座直插云霄的蓝白色山峰走去。后来他知道人们称之为‘克维特克’,在戴沃伊语中的意思是‘白色的山峰’。戴沃伊则是阿拉洛伊人的一个部落名称。他们在克维特克山的东坡的密林中发现了奄奄一息的葛仕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