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意思?”汤姆森严厉地间道,“难道就因为你太懒惰而不愿意自己思考解决问题,就非要打扰总技师重要的思考吗?”
哈利患有神经性抽搐症。两个阶层小的许多技师都患这种病,神经系统与血管比起来过于发达了。他的近视眼急速地眨动,胳膊和腿不由自主地颤动着。
“很抱歉,汤姆森,”他低声下气地说,“打扰你的思考了。但出现了一个新情况。你看,你指示让一队工人从下面的岩石中爆破出新的区域,我被指定负责。”
“我知道,我知道!”汤姆森不耐烦地咆哮着,“我们的原子破裂器需要更多的燃料。接着说吧!”
“简单说是这样,”哈利急匆匆地说,“按照正常的程序,我在命令爆破之前打开了介子发射器,因为有时会发现可以另作它用的其它物质嵌埋在岩层中。我敢说,当我看到射线暴露出的东西时,我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了。我停止了所有的工作,立即与你联系。这是一个不在我管辖范围内的问题。”
汤姆森问道:“你看到什么东西了,吓得你丧魂落魄的?”
“你自己决定吧,看!”
他们站在最底层之下。在几千年的进程中,因为希斯潘需要越来越多的动力,城市下面的坚硬岩石已逐渐钻得越来越深了。岩石用震荡电子噪声器粉碎,产生的粉末喂入原子破裂器中,在那里,在屏蔽高温炉中,电子从原子轨道上激发出来,正负电子立刻湮没,所产生的能源供给为城市提供动力的所有巨型机器。
一个从闪光发亮的石英岩中爆破出来,尚未竣工的岩洞中站着四十名工人。他们身强力壮,高大魁梧,他们躯干上肌肉隆起交错。这些工人们一动不动地站在令人乏味的机器和粉碎器旁,耐心地等着他们上司会商结束。即便等上几个小时他们也不在乎,什么都无所谓,这都是日常事务。他们轮班干活,然后回到膳食层,在长形的公共饭厅中默默地吃营养丸,再移到交配区,进行了必要的活动,然后再升到娱乐层,在那里,他们可以得到珍贵的几个小时交谈,争论,开玩笑。观看经过选择,无害的喜剧声像,并边看边不加思索地哄堂大笑。然后,一见信号,又移到最后的寝室,在那里直到被信号唤醒,继续那无休止的循环。
哈利的手指哆哆嗦嗦移到介子线发生器控制键上,打开了它。机器嗡嗡作响,发出蓝光。坚固的岩石好像在它面前解体了,变得像最清晰的玻璃一样透明。汤姆森凝视着。不由自主骤然一动。一个总技师在下级面前显示出粗俗的惊讶之状是有失身份的。
一座精致的金字塔模糊的轮廓在下面隐约可见,被包在一层紧裹的压力岩层之下。在它锥形的塔身中,显出一条如沉积泥沙和颓塌的石头淤塞了的墓道,它的尽头通向一座阴暗的墓室。他迅速跨上前去,调整了射线的深度,使其中的物体浮雕般清晰地叠显出来。
两个躯体平躺着。一个身着锃亮的盔甲,四肢舒开躺在一个壁龛中;另一个好像是无意识摔倒的,曲蜷在石头地板上。无论从相貌和服饰上看来,哪一个也不是希斯潘人。他们好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陌生人,保存得如此之好,就好像他们刚刚睡着了一样,但又显然是死了。一种略略泛光的黄色气体充满了墓室。
汤姆森蹙了蹙退化了的鼻子。射线发生器边上的精密仪器疯狂地波动着,强大的辐射线穿透一层层的岩石。他情不自禁地发出了一声极不适宜的惊呼。在封闭的墓室一角中,他看到一个圆球的影子,一道道细微的辐射线正从它的那些小眼中源源射出。金属镭!在无数的年代中,它的原子衰减着,无休止地放射出一定量的阿尔法、贝塔和伽马射线!
“我们怎么办呢?”哈利忧心忡忡地说。
有一阵功夫,汤姆森的肩头垂了下去。他真不希望承担作决定的责任。在这种紧急情况下,他是否应该告诉加诺——奥尔加克的头头,让他下命令呢?然后,他伸直了瘦弱的身子。不,这是他权力范围之中的事,他必须亲自处理。
他力图不使自己的声音颤抖,一边发出了他认为是斩钉截铁的命令:“哈利,将外围的岩石层粉碎掉,然后再粉碎掉墓室的内壁。但留神别碰坏了里面的任何东西。我们必须检查这两个陌生人的躯体。谁知道他们就在这希斯潘的地基之下埋了多么久。”
哈利发出命令。工人们顺从地行动起来。钻机嗡嗡作响,穿透坚硬的岩石,就好像穿透融化了的黄油一样。粉碎机将四周的岩层吹成微不可见的粉尘。粉尘马上被吸入真空输送管,又在回旋的气流中输入上层的原子破裂器里转换成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