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恩曾谈到魁扎尔,面色不悦的玛亚人也这么说。当然那是荒唐可笑。魁扎尔只是一个神话人物,就象……就象宙斯,波希东和所有的希腊众神一样。
无论如何,他一定要进去,即便他不能活着向世人揭示他的发现也罢。但如何进去呢?这巨石一定重一吨多,在这样细微的罅缝中,甚至都无法探入一个指头。这需要用强力钻机耐心地钻开。这种无异于上天摘月亮的念头使他不禁哑然失笑。
他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在埃及有这样那样的传闻:关于巧妙的技术;关于能平稳地移动巨石的秘簧。可他从未亲见,和他谈过话的人中也没有亲眼见到过。总是有那么个不明不确的第二者,第三者,甚或第四者听到担保确有此事的人说过。
尽管如此,他还是用敏感的手指摸索着,叩击着,试探着。突然,他一阵狂喜,他的食指触到了一个又小又浅,只有在压力下才能辨别出的凹面。他猛地一按。
他眼前的墙壁似乎悄无声息地隐去了,他甚至都没看到巨石在它的枢轴上旋转。前面红光闪闪。
他猛地冲了进去,迫不及待地用电筒四下照看。他的喉咙中冲出一声欢呼,但又莫名其妙地在嘴唇上滞住了。他身处一个粗粗凿就的墓室,四壁都是坚硬的大石块垒砌而成的。一束奇异的射线从对面墙上的小壁龛里源源而出,跳跃着越过他射向入口的方向。这本身就足够使人兴奋了。但在被那神奇而微微作声的光线照亮的昏暗的一角,在从坚硬的石头上刻出的一个凹室中,还躺着一个四肢伸开,一动不动的人。
当然是死人,但奇怪的是竟栩栩如生,面色红润。无数年的禁闭在他身上竟没有留下一丝痕迹。看上去他只不过在睡觉,在等待着某个末日的审判。
山姆向前挪去。他感到四肢莫名其妙的迟钝,呼吸沉重。墓室中有一种奇异的黄烟,随着内部的亮光而闪闪发光,阴冷潮湿地缠绕着他。山姆毫不介意,将自己心脏砰然的跳动归因于这个发现引起的兴奋感。
躺在石床上的那个人头发金黄,皮肤白皙。他那用防腐香料保存完好的面容五官端正、古人气质,轮廓鲜明,好象刻在徽章上的雕像一般。裹着四肢的甲胄,仍不失光泽,闪闪发亮。
各种乱七八糖的理论不请自来地闪进山姆的大脑。这不是的黑皮肤玛亚人的酋长,那么这是——魁扎尔?关于给玛亚人带来文明的那个来自太平洋聪慧睿智,碧眼金发人的传说,难道这可能是……
此时,就在此时,山姆沃德才感到喉咙哽塞,象在恶梦中一样,四肢难以移动,皮肤上一种触电般的刺痛。毒气!防腐气体。这种气体的秘密已在漫长岁月的迷雾中失传了。毫无疑问,就是它防腐的性能使得这具金发的木乃伊如此完好如初。他必须立即出去——先让它消散掉……
涌上他嘴唇的喊声莫名其妙地微弱。他进来时穿过的那个带轴的石块不见了,眼前却是一座浑然一体,坚实的墙壁。他没有听到它在身后关上,但他敢发誓听到喉咙中挤出的窃笑声,和一双赤脚偷偷摸摸拍打地面的声音。玛亚人在他身后无声无息地匍匐上来,已经将他永远地封闭在这里了!
他注视着石块上发出神秘光彩的荧光盘,他的思路非常古怪地变得朦胧了。他试图笑一声,声音沉闷,遥远。命运的嘲弄!他已经做出现代最伟大的发现,但却不能到屋顶上去大声呼唤。魁扎尔已经报复了。也许,在将来的某个时候,未来的考古学家们打开这座墓室,发现这个难以置信的景象——一个身披程亮盔甲的金发神,和另一个穿着粗卡其布,显然是属于二十世纪的木乃伊。他可以想见他们迷惑的神情和他们那各种各样的学术解释。
手电筒从他麻痹了的手中跌落了下去。他垂着的四肢摆动着。他想呼吸,不行。他的心脏已经不跳了。他在一个浩瀚的黄色海洋中飘浮着。他的大脑有一瞬间努力思索,但无济于事。他摔倒了,伸开四肢,仰面朝天躺在地上。
手电筒沿着石头地板发出漫无目标的光线,终于熄灭了。但铅球中的红光仍象两千多年以来一样闪闪发亮。外间世界中,时间沉闷地逝去。文明兴衰,此起彼伏;战争浩劫大地;许多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墓室之中却是一片寂静统治的世界。镭钟以其无尽的能源燃烧着。两个躯体,并肩而卧,寂然不动,完好如初。外面暴雨狂风,炎炎赤日和随风飘来的种子在低矮的金字塔之上覆盖了一层又一层的土壤。玛亚人被遗忘了。最后的一名祭司,郝梯普的子裔,泪眼膜咙,无望地做了最后一次祷告。如恩在大地母亲中腐朽成泥,两个肩胛骨之间还插着一支小小的毒镖。山姆沃德也被人遗忘了。在圣弗里普引起了几周的慌乱,但也不过是半心半意地搜索了一下,再说也根本无法断定他在森林中的什么地方走失了。
克里奥思——一个希腊人——与山姆沃德——一个美国人,两个不同时代的后嗣,在地下的死亡中永恒地连接在一起。人世变迁,走向一个奇异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