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您这么说,没有人要我的魂灵,是吧?”他平心静气地问,但突然声音又变得有气无力。
“我有把握。我为此担保……您怎能怀疑?德康托!您想要吗?可您仅仅是一个人啊!”
“我是从来不需要不死的,这点我已对您说过了。但我认为,如果人类有另外的看法,也许是我迷入歧途,这是一种例外。您,人类,不让我安静,可我要安静。我研究了一个问题,这是对我的力量大小的测量,可说研究的是最困难的问题。我已经发现了它,并解决了。从这个意义上说,这是我个人的事情,但仅仅在这个意义上说;自从衬这桩事以来,我把它始终看作确定的任务,非常感兴趣,用恰当的工业技术和适当的资金来完成这项任务。我是逐字逐句消化各个时代最伟大的思想家写的东西。蒂希,您必须读完这些……害怕中断、完了和消灭知觉——如果这是最丰富的,结出最好的果实——在一个长的生命结束时……大家都宣传这件事。同永恒性交往,这是您在做梦。我使这个梦变成现实。蒂希,也许您……?也许您成为最杰出的人?成为最有天才的人?”
我摇摇头。“您可以做实验。我不认为只是一个……不。这是不可能的。”
“什么?”他说,第一次感到他发出颤抖的声音。“您认为对谁都没有价值?谁也不要这种魂灵?这怎么可能?”
“是这样……”我回答。
“您别这么轻率地说话,”他恳求道。“蒂希,一切都在我手里。我能使它符合需要,改变它……用合成的感官装备它……虽然对您来说是有限的,没有永恒性,但是如果五官对您更重要的话……耳朵……眼睛……”
“这些眼睛会看到什么?”我问。
他沉默了。
“地球冻冰……银河崩溃……星体在无限的黑暗中毁灭,对吗?”我一一列举着。
他沉默不语。
“人们不渴求不死,”我稍停片刻,继续说,“他们只是简单地不愿死去。他们要活,德康托教授。您要感觉到脚下的地球,您要看自己头顶上的云彩,要爱其他的人,同他们一道生存并想着这些。如此而已,别无他哉。说出来的这一切全是谎言,本能的谎言。我怀疑是否有许多人象我一样耐心地听您的话。对自愿试验都完全保持沉默。”
德康托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好几分钟,凝视着放在他面前写字台上的白色小包。突然,把它放在手里,急忙冲我点头,转身朝门走出。
“德康托!”我喊起来。
他在门槛边停下。
“您想干什么?”
“没什么。”他冷冷地回了一句。
“请转过身来,等一会儿……这样人们不会放过的……”
我的先生,我不晓得德康托是不是一个伟大的学者,他无论如何是一个伟大的无赖。我不想描绘他,可现在又在讨价还价。如果我认识到,他欺骗了我,而他说的一切从头至尾都是捏造,我必须做这种事;因为我知道,如果我让他走,就会根据我的魂灵……根据我肉体的、血的魂灵,闪烁着这样的思想:不论在一张塞满各种废物的写字台上,还是在一个塞满无价值的东西的抽屉里,安放着一个人的魂灵,他杀害了的这个不幸女人活的知觉。似乎这还不够,他想起她就很害怕,一个人会遭到非常可怕的不幸,我说,因为没有一点与批判孤独的永恒性相匹敌的东西。仅仅对我们说这个话,当然是不够的。如果您回家,请您试试,躺在一间黑屋子里,不让声音和光干扰您。然后合上眼,想象,您在这种环境下坚持下去,在绝对安静中,没有一点变化,日以继夜,夜以继日,几个礼拜过去了,您不可能确定过了几个星期、几ee个月、几年,百把年——事先您的脑子经过这样一次手术,想逃也逃不了。在阴郁的讨价还价时,有哪个人被判刑遭到折磨,面临极大的痛苦,而只把它当作儿戏的思想,在我心中忍不住地燃烧了。当然这是关系到消灭他渴求的金额——我的先生,给我节省一些钱吧。我只说这么多:我认为我这一辈子是个守财奴。如果我今天怀疑这点,然后由于,因为……现在,一点东西也没有。一句话:不付款。这就是我那时所有的一切,钱……是的。我们数了钱……尔后他说,我可以关灯了。碎纸在黑暗中发出簌簌声,突然……在右角落淡白色的地上,棉枕头象一块宝石闪闪发出微弱的光。在我不习惯黑暗的情况下,他发出一种淡蓝色光泽,越来越强。这时我弯下腰——背上感觉到德康托的不均匀的艰难的呼吸——拿起现成的锤子,予以一击……
诸位先生们,我想,他到底还是说出了真情。因为当我使劲儿打时,手不听使唤,只从椭圆水晶体上掰下一块东西……尽管如此,他熄灭了。另一小块在一定程度上发出了极微弱的无声爆炸——扬起无数波紫色的尘埃,使人惊慌失措,尔后消失了。这时,天完全一片漆黑。在黑暗中,他用有气无力、低沉的声音论 “蒂希先生,不要再把它打碎了,事情已经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