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啰!我说过这只盒子里有一个完整的人?我只谈魂灵。您想象一下,第二次听到从外部接收来的消息,似乎您的脑子与身子分开了,但仍然完全有生命力。当然,也许您眼瞎了,耳朵聋了,从某种意义上说是残废了,因为您不再有身体,可您保存着内心的观察力——即清晰的理解力,您精神上高飞了。您可以自由地沉思,形成和发展您的幻想,经历着希望、痛苦与快乐,这些都来自多变的魂灵——所有这些都给了我放在写字台上的魂灵。”
“真可怕……”我说,“眼瞎、耳聋、跛足……几百年。”
“永远,”他纠正我说,“蒂希先生,已经说了这么多,我还要补充一点:核是结晶体——一种特殊的结晶体,它在自然界是不存在的,是一种特殊的物质,不起化学和物理的变化。在它们不断活跃的分子里包含着魂灵,一个清醒的有感觉的魂灵……”
“您这怪物……”我低声细气地说,“您知道您做了什么事?好,等一等,”我突然平静下来,一个人的知觉的确不能受重视。“如果您的夫人活着,走着路,思考着,这个结晶体至多不过是一个复制品,这不是魂灵……”
“不,”德康托回答,并瞟了白色的小包一眼。“蒂希先生,我一定要补充,您完全对。人们不能制造一个活人的魂灵。这也许是无意义的、荒唐的。谁活着,当然只能活一次。目前完全可以制造死者的替身。此外,我正在研究头脑的结构,我制造活头脑的魂灵是决不会消灭掉的。”
“天呀,”我惊讶地自言自语道,“您把您老婆杀死啦?”
“我给了她永恒的生命。”他站起来回答,“这与我们商议的事毫不相干。如果您愿意这样看,以为这东西就是我的妻子,”他把手放在小包上说,“法官和警察就要来找我了。可是我们谈的完全是另一码事。”
我好久说不出一句话。我伸出手指抚摸包在厚纸包里的小盒子。它很重,好象里面装的是铝。
“那好吧,”我说,“我们谈些别的事吧。我们合作一次,您可以从我这儿得到您要的钱。您真的这样有趣地相信,有一个人已准备让自己被打死,他的知觉永远遭受着不堪设想的折磨——剥夺自己自杀的宽宥?”
“至于死,实际上也没有一定的困难,”过了一会儿,德康托让步地说。我觉察到,他的眼睛不是淡褐色的,而是以前所称的胡桃色。“人们已经开始考虑到这样的人,如有不治之症、厌世、年迈体衰的老人,可他们的精力还很充沛……”
“面对着您建议的不死,看来死也并不是最坏的出路。”我嘟囔着。
德康托又一次微笑了。
“我想说些也许您觉得好笑的事。”他回答。他右半边脸仍然是严肃的。“我自己从未感到需要占有一个魂灵或是永远生存下去。可是,几千年来,人类却做着这个梦。蒂希先生,我己写了很长的研究报告。一切宗教总是靠允诺人们永远活着而生存的,靠他们给予人死后仍能存在的希望生活。蒂希先生,我提供的这些足以说明问题了。我提供永恒的生命。如果最后一小块躯体腐烂化成尘埃,确实人还存在着。这是很少有的吗?”
“对,”我回答,“这是很罕见的。您自己说得对,这种不死将是没有肉体,没有力量,没有快乐和感觉的……”
“您重复了一下,”他打断了我的话。“我可以把全部宗教圣经拿给您,哲学究的著作,持人的诗歌、神学的咒语、歌声,祷文和传说——我在这些东西里没有找到关于人体永恒的一个字。他们都低估人体,甚至鄙视它。魂灵——他无限地生存下去——是目的和希望。魂灵是人体的对立物。摆脱肉体的痛苦,摆脱突然的危险,摆脱疾病和老年人身体虚弱,摆脱渐渐熄灭的炉子,有机体,为要求发出微光并燃烧起来进行的斗争;只要世界存在,至今谁也没有宣布人体的永恒性。只有魂灵得到了解脱和拯救。我,德康托拯救了魂灵的永恒性,连同一切事物的永恒性。我做了许多梦——不是我的梦,是整个人类的梦。”
“我懂,”我打断了他的话,“德康托,您在某种意义上是对的。但是,只是当您把发明——今天给我,明天也许给全世界——拿出来看看时,魂灵就显得是多余的了。很明显,您引用的圣经、福音书、可兰经、巴比伦的叙事诗、吠陀经和古代传说都谈到的不死,这种不死对人毫无用处。再者:每个人将面临永恒性,您要拿他作为礼物赠给他,我向您担保,象我一样,共同的感觉是:最可恶、最害怕。您的诺言能分享给我的思想今我胆寒。于是,德康托,您已经证明了,人类几千年来已经对自己撒了谎,您已经粉碎了这种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