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次。但这次他不得不把墓穴拓宽了。
他把新尸体挨着旧尸体放好,盖上土,回家。
吃晚饭,看电视,上床入睡,他的肌肉累得直抽搐。
早晨他不得不把一切从头再做一遍。
如此下去,日复一日,墓穴不断壮大,尤如汹涌的大河冲刷出的大峡谷,然而为什么?他不知道。他疯了吗?他中了毒咒了吗?他不知道,他不敢同别人商量,他担心,一旦到了墓穴发现里面只有响一具腐败的尸体,他就不知会在精神病疗养院呆上多久了。
所以他日复一日地这样之,没有抱怨。总是怀疑这一切是不是真的。
但自些事是不能永远做下去的。于是……
“不,不,不,不。天哪,停停吧,我再也不干了,不干了,不干了。”
安东尼高高地伦起了镐头,刨到了其中一个妻子的尸体上。骨头吱嘎地断裂了,烂皮四溅。他一次又一次挥镐。这尸体脑浆迸裂,眼珠暴突,肢离体碎。面前的这一切,他只在报纸和书中才看到过。一个被糟践得乱七八糟的坟墓。乱堆的残骸组成了人体的杂烩。
安东尼不断地挥着镐,挥着,挥着,挥着。
“这不公平。”他心里想。“我不该得到这样的惩罚。我从没有真的想让她死过。有几次我是这样想过,我想她不在了,一切就简单多了。但我确实怕她离开我,事情就是这样。我产生这样的想法也是在很久以前了。那时我年轻得多,很年轻。那时我想同每个我看到的漂亮妞儿上床。但我已很久没那么想过了。这不公平。”
“你想从我这儿得到什么?他妈的,如果你不告诉我,我又怎么能给你呢?”
辛西娅的声音时而是暴怒的裒诉,时而是尖声的唠叨。这些事是怎样开始的?这件事是怎样开始的?安东尼不知道。但现在他的妻子又在给他施加压力,因为他说他可能有些不快乐。
“我只想我也许会快乐些——我们俩都会快乐些——如果我们分开的话。最少让我们试一段,看看怎么样。”
“怎么?这样你就可以出去跟百十个婊子上床,而我则等在一旁,直到你厌倦了为止。这对我又有什么好处呢?”
“要知道,你也可以出去呀,又不光是我有这种放纵的机会。”
“闭嘴,安东尼。总有一天你会长大并且意识到这种关系意味着什么。你必须去工作来赢得美好的东西。如果你认为从一个女人转到另一个女人会带给你快乐,你就试试看,走着瞧。但你最好先和我离婚,因为我可不想坐在一边等着。我可不想成为你他他妈的什么保险,你自己决定吧。”
几周过后,他开始认识到她说的的确不错,虽然几年以后他才彻底相信这一席话。他没有分居,安东尼决定再试一次。真的奏效了。忽然间,他们又相爱了。一有机会就跳上床,凝视着对方的眼睛,做着使对方高兴的傻事。那情景仿佛他们又重新开始了一样,仿佛那是一种崭新关系。安东尼不得不承认,他和辛西娅的关系是永远循环的一个怪圈。这关系不会一直坏下去,也不能永远好下去。循环往复,好了坏,坏了好。但每次都不同。每当有不愉快发生时,她们都会适时地克制住自己,然后再度坠入情网。他不必四处放浪与妓女们纠缠,他的妻子完全可以满足他。
安东尼走入另一间屋。她正躺在床上,皮肉松弛。再无美丽,再无天真,再无快乐。那外壳再没有留下什么可以使安东尼回忆起她往昔的样子,回忆起她对他曾意味着什么。他曾经与这个女人厮守了那么多年,现在他开始感到懊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