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女子点点头。“我希望你能找到他们。”她想了一下补充说:“奥斯本博士将要告诉海军说你在这里。躲起来吧。”
特拉文对她表示感谢。当她最后一次飞离海岛的时候,他坐在堡垒旁边朝她挥挥手。
海军搜索队
当搜索队来找他时,特拉文躲在唯一合乎逻辑的地方。所幸搜索工作敷衍塞责,几个小时之后就放弃了。水兵们随身带来了啤酒,搜查工作一会儿就变成了醉醺醺的闲逛。特拉文后来在录像塔楼墙上发现一些猥亵的对话,这些对话用粉笔圈起来,再用线条钩划到墙上人物图形的嘴里,使人物的姿态表现出洞穴绘画中舞蹈者的好色之乐。
搜查队最感兴趣的是在简易机场附近的地下油柜里点燃储存的汽油。特拉文起初听见喇叭筒呼喊着他的名字,回音在沙丘间渐渐隐没,像垂死的鸟儿孤独凄凉的叫声,接着听到爆炸的轰隆声,还有飞机离开时水兵的笑声。特拉文有一种预感,这可能是他听到的最后的声音了。
他刚才躲在一个投弹坑里,躺在塑料人形靶身体中间。在炎热的阳光下,人形靶变形的脸混在纠结的断肢残臂中瞠目无神地凝望着他,它们模糊的笑脸像死人无声的笑容。他爬过人形靶躯体返回地下掩体时,满脑子净是那些假人的一张张面孔。
当他朝堡垒群走去时,他看见妻儿的身影站在他走的路上。他们离他不到十码远,苍白的脸带着热切期待的神情望着他。特拉文从未见过他们如此靠近堡垒群。他妻子苍白的五官似乎从里头发出光彩,她双唇微微开启着,仿佛在打招呼,她抬起一只手,仿佛要拉他的手。他儿子庄重的脸上露出一动不动的奇异神情,带着照片中小女孩那种迷一般的微笑望着他。
“朱迪思!戴维!”特拉文大吃一惊,朝他们跑去。这时,忽然一道光闪过,他们的衣服变成了裹尸布,他看到毁损他们脖子和胸部的伤势。他吓破了胆,对着他们喊叫。他们消失以后他逃进了堡垒群里安全无鬼怪的地方。告别的问答.
这一回,他觉得自己正如奥斯本所预言的无法离开堡垒了。
在迷宫转移中心的某个地方,他背靠一堵混凝土墙坐着,举目望着太阳。在他周围,一排排堡垒形成了他目力所及的地平线。有时候这些堡垒似乎要向他逼来,像悬崖一样赫然耸立在他面前。堡垒之间的间隔变狭窄,充其量只有一臂的间距,狭窄的走廊形成一条迷路穿越堡垒群。接着,这些堡垒离他退去,各自分开,像正在扩大的宇宙中的各个点一样,直到最近的一排形成地平线上一道断断续续的栅栏。
时间变成一种定量。再过几个小时便是中午,阴影一动不动藏在堡垒里,热气从混凝土地板反射出来。他会突然发现时间已进入下午或傍晚,每个地方的影子都像指着方向的手指头。
“再见了,恩尼卫特克,”他咕哝着。
某个地方一道光在闪烁,似乎其中一个堡垒已经像算盘上的一颗珠子一样被拨掉了。
“再见了,洛斯阿拉莫斯。”似乎又有一个堡垒消失了。他周围的走廊依然如故,不过特拉文相信,他大脑上层的基质使他相信,在某个地方,一小块中性空间已经被打穿了一个孔。
再见了,广岛。
再见了,阿拉马哥多。
再见了,莫斯科,伦敦,巴黎,纽约……
穿梭式轰炸机闪烁着,发出一片轰隆声。特拉文闭了嘴,觉得这种告别毫无益处。这样的告别要求他把自己的名字签在宇宙的每一个粒子上。
整个晌午:恩尼卫特克
现在堡垒群占据着不停旋转的圆形马戏场轮上的位置。这些堡垒带着他上升到可以看见整个岛屿和大海的高度,然后堡垒群又带着他下降,穿过不透光圆盘的地板。从这里他抬头望着混凝土地表的下面,这是直线形洞穴倒转的地形,湖泊系统圆盖形的顶部和堡垒的几千个空洞穴。
“再见了,特拉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