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球又滚动了一下,然后猛然一跳并溅起一阵水花,然后恢复了平稳。
它一动不动地待了一会,然后迅速变小,最后被海水吞没了,这时可以清楚地看到它在海水中因折射作用而放大并且显得较暗。在人们数到三以前,它就消失不见了。接着人们看到,在海水深处有一道闪烁的白光,这白光逐渐缩小成一点,最后也消失了。这以后只剩下了一片黑暗的深渊,一条鲨鱼正在那里面游来游去。巡洋舰的螺旋桨突然转动起来,海水翻滚,鲨鱼仓皇逃遁,一阵泡沫冲破刚才吞没了艾尔斯蒂德的钢球的那片水域的晶莹清澈的海水。
“这是怎么啦?”一个二级水手向另一水手问道。
“我们要离开这里到两英里以外的地方去,以免它浮上来时撞上我们。”他的同伴说。
巡洋舰缓缓地开到新的位置,舰上每一个没事的人差不多都留在那里注视着方才钢球沉入处微微滚动的波浪。在此后半小时内,所有的谈话几乎无不与艾尔斯蒂德有关。12月的太阳正高悬在天空,天气酷热。
“他在那底下一定够冷的,”威伯利奇说,“据说,某种深度下的海水温度总是接近于冰点。”
“他将在什么地方浮上来呢?”斯蒂文斯问道,“我弄不清方向了。”
“就在那个地方,”中校说,他对于自己的博学颇为得意。他满有把握地朝东南方向指了指,“据我估计,现在差不多到时候了,”他说,“他下去已经有35分钟了。”
“到海底需要多长时间?”斯蒂文斯问。
“考虑到平均每秒两英尺的加速度,下潜到五英里的海底,大约需要3/4分钟。”
“那么,他已经超过时间了。”威伯利奇说。
“差不多,”中校说,“我想他的绳子需要几分钟才能绕完。”
“我忘了这一点。”威伯利奇显然松了一口气。
随后开始了焦急的等待,好容易熬过了一分钟,但海面并没浮出钢球来。又过了一分钟,仍然没有东西从那油亮的微波中浮出来。水手们互相解释着绕绳子这个小问题,索具上布满了期待的面孔。
“上来啊!艾尔斯蒂德!”一个胸口多毛的水手不耐烦地喊道,另一些水手随着也叫嚷起来,仿佛正在等着剧场的幕打开的观众。
中校不安地瞥了他们一眼。
“当然,如果加速度不到两英尺的话,”他说,“他就会延长一些时间,我们不绝对保证数字是准确的,我不盲目相信计算。”
斯蒂文斯立即同意这个说法。两分钟内,后甲板上没有一个人说话,斯蒂文斯的表盖响了一下。
过了21分钟之后,太阳升到天顶,他们仍在等待钢球出现,舰上没有一个人敢交头接耳小声说希望已成了泡影,第一个说这话的是威伯利奇。他是在12点的钟声仍在空中回荡时说的。“我一直不相信那个窗子靠得住。”他十分突然地对斯蒂文斯说。
“天哪!”斯蒂文斯说,“难道你认为——?”
“是啊!”威伯利奇只说了这两个字,其余的话留给他去想。
“我本人是不大相信计算的,”中校犹豫不决地说,“所以我还没完全绝望。”
半夜里,炮舰还在钢球入水处的周围慢慢地梭巡着,电灯的白光在微小的星斗下那一望无际的的水面上进进停停,然后又不甘心地继续前进。
“如果他的舷窗没破碎,他没死,”威伯利奇说,“那就更糟,因为那就说明他的钟表机构坏了,现在他还活着,在我们脚下五英里,在那一片冰冷和黑暗的地方,呆在他那个小圆泡里,从来没有一道亮光能照到那里,自从洪水在那里聚集成海以后,从没有人在那里生活过,他在那里没有吃的东西,又饿,又渴,又惊慌,不知将会饿死还是闷死。会是怎样的死法呢?据我猜想,迈尔装置快要不起作用了,它还会维持多久呢?”
“天啊!”他叫喊道,“我们是多么渺小的东西啊!下面是数英里深的海水——到处是水,四周是空旷的大海,顶上是无际的天空。深渊啊!”他伸出双手,就在这一瞬间,一缕白光悄悄地划过天空,它愈来愈慢,终于停止不动,化作一点,宛如一颗新星在天空出现。接着它滑落下来,消失在星光和海水的烘光雾气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