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月君也顺便听听。”
“要听的,何必‘顺便’。不是长篇大论吧?”
“仅仅六十多个字。”
苦沙弥先生终于开始读他那篇亲笔名作了。
“大和魂!”日本人喊罢,像肺病患者似的咳嗽起来。
“简直是突兀而起!”寒月夸奖说。
“大和魂!”报贩子在喊。“大和魂!”三只手在喊。大和魂一跃而远渡重洋!在英国做大和魂的演说;在德国演大和魂的戏剧。
“果然是胜过天然居士之作。”这时,迷亭先生挺起胸膛说。
东乡大将有大和魂;鱼铺的阿银有大和魂;骗子,拐子,杀人犯,也都有大和魂!
“先生,请补上一笔,我寒月也有大和魂。”
假如有人问:“何为大和魂?”回答说:“就是大和魂呗!”说罢便去。百米之外,只听“哼”了一声。
“这一句绝妙!你很有文采呀。下边的句子呢?”
大和魂是三角形,还是四角形?大和魂实如其名,是魂。因为是魂,才常常恍恍惚惚的。
“先生,写得蛮有意思。只是‘大和魂’这个字样用得多了点吧?”东风提醒道。
“赞成。”喊这一口的,自然是迷亭。
没有一个人不叨念它,但却没有一个人看见过它;没有一个人没听说过它,但却没有一个人遇上过它。大和魂,恐怕是天狗之类吧!
主人读完,本以为会余韵绵绵;但因这奇文妙笔太短,主题何在也不清楚,三人便以为还有下文,等待主人读下去。可是干等,主人也不说个青红皂白,最后寒月问道:
“就这些?”
“嗯。”主人低声说,说得过于轻松。
奇怪的是,迷亭对于这篇妙文竟没有像往常那样胡诌八扯一气。但过了一会儿,他转过脸来问主人:
“你也把短篇收集成册,然后奉献给谁,如何?”
“那就献给你吧?”主人信口说道。
“碍难从命!”迷亭说罢,拿起刚才对女主人吹嘘的那把剪子剪指甲,弄得格吱吱的响。
寒月问东风:“你认识那位金田小姐吗?”
“自从今年春天请她参加朗诵会,相处亲密起来。其后一直交往。我一见了她,不知怎么,总有一种感情冲动。相当长一个时期,不论是写诗吟歌,都非常愉快,乘兴挥就。这本诗集之所以爱情诗居多,我想,可能就是由于从异性朋友那里得到灵感。因此,我必须对那位小姐诚诚恳恳地表示谢意,便借此机会,献上我的诗集。自古以来,没有女性亲友的人,大概是写不出绝妙好诗的。”
“是呀!”寒月忍住笑答道。
不论是什么样的雄辩家盛会,也不会持续多久的。终于,谈话的火势不旺了。咱家可没有义务必须逐天每日倾听他们那些老生常谈,便暗自失陪,到院子里找螳螂去了。
夕阳从梧桐的绿叶间疏疏落落地洒下。树干上蝉儿在吱吱地嘶鸣。今夜说不定会有一番风雨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