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敢!异教徒,不准请他去……”
“做孽啊,小心天服应!”
姥姥也急了。
家里东西都卖给了收破烂儿的鞑靼人,他们拚命地讲着价钱,互相咒骂着。
姥姥看着,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嘴里不停地念叨着:
“都拉走吧,都拉走吧……”
花园也完了,我欲哭无泪。
我坐在搬家的车上,车晃得厉害,好像第一次看见她父亲、母亲和她儿子。
“天啊,你长这么高了!”
母亲用滚烫的手摸着我的腮帮子,她的肚子难看地挺着。
继父伸出手来,对我说:
“您这里空气很潮湿!”
他们俩都是都很疲惫,迫切地要躺下来睡觉。
大家默默地坐着,外面下着雨。姥爷喝了一口茶,说:
“这么说,都烧光了?”
“我们俩能逃出来已经是万幸了。”
“噢,噢水火无情嘛……”
母亲把头靠在姥姥身上,低低地说着什么。
“可是,”姥爷突然提高了嗓门,“我也听到了点风声,根本就没有闹过什么火灾,是你赌博输光了……”
一时间,又是死一般的寂静,滚茶的沸腾声和雨打窗户的声音显得特别大。
“爸爸……”母亲叫了一声。
“行啦,我给你说过,30岁的人嫁一个20岁的人,那是不行的!
“现在好啦,你看看怎么样””
他们都放开了嗓门,大吵了起来。继父声音最大、最可怕。我给吓坏了,赶紧跑出去。
以后有些事我记不太清了,不知怎么着,我们住进了索尔莫夫村的一所破房子里,我和姥姥住厨房,母亲和继父住在西间有临街的窗的房子里。
房子的对面就是黑洞洞的工厂大门,早晨随着狼嚎般的汽笛声,人们涌进去。
中午,大门洞开,黑水一样的工人们又被吐了出来,狂风把他们赶回各自的家中。
入夜,工厂的上空不时地升腾起狼烟似的火光,让人感到恐惧和厌恶。
天空永远是铅灰色的,单调的铅灰色还履盖了屋顶、街道和一个人目力所及的所有地方。
姥姥成了佣人,打水洗衣做饭,每天都累得要死要活的,不住地叹气。
有时候,忙完了一天的活儿,她穿上短棉袄,到城里去。
“看看老头子过得怎么样?”
“我也去!”
“冻死你!”
她自己要在雪地里跋涉7俄里。
母亲变得越来越丑,脸黄了,肚子大了,一条破围巾永远围在头上。
她常站在窗口发呆,好几个钟头一动不动。
“咱们干吗要住在这儿?”
我问。
“闭嘴!”
她跟我说话一向如此,很简练了,比如:
“去,给我拿来!”
她不让我上街,因为一上街就要打架,每次回来我都带着伤。打架成了我的唯一的娱乐。
这样的时候,母亲会用皮带抽我,可是每打我一次,我就会更经常地跑出去打架,一次她把我打急了,我说再打我就跑出去,冻死!”
她一愣,一把推开我,气喘嘘嘘地说:
“牲口!”
愤怒和怨恨占据我心中爱的位置,我有点歇斯底里了。
继父整天绷着脸,不搭理我们母子俩。他总是和母亲吵架,而且总是用那个让我厌恶之极的词——“您”
“都是因为您这混蛋的大肚子,弄得我不能邀请客人,您可真是头遇蠢的老水牛!”
我被怒火烧红了脸,猛地涤吊床上跳了起来,脑袋碰上了天花板,把自己的舌头咬破了。
黑暗的日子没有持续太久,在母亲生孩子发前,他们把我送回了姥爷那儿。
“噢,小鬼间又回来了,看样子价钱这老不死的姥爷比你亲娘还亲呢!”
他尖声笑着。
很快,母亲姥姥就带着小孩子回来了。继父因为克扣工人被赶出了工厂,他又混上了车站售员的们子。
后来,母亲把我送进了学校。
上学时,我穿的是母亲的皮鞋,大衣是用姥姥的外套改做的,这引起了同学们嘲笑。
但是我和孩子们很快就融洽了,可是却无法让老师和神甫喜欢我。
都是老师是个秃子,鼻子里老是流血,棉花塞住鼻孔,他还不时地拔出来检查检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