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长对他朋友的忧虑最初还夹杂着几分对他自己的忧虑,因为一种惟恐自己也会被强迫结婚的模糊的恐怖使他流出了满身大汗,后来还是他对宗教仪式的知识才把他从这种忧虑中解救了出来。因为他记起只有说了“我愿意”这三个字才能承担法律上的责任,并决定在被问到任何问题的时候都将一清二楚地回答“我不愿意”,因此他就感到自己安全无恙了。在他原先怀有忧虑的情况下,他曾经有一段时间没有感觉到如今他也是其中一员的队伍正在行进,也没有听到他那位女伴的谈话。但当他心情稍稍安定下来以后,他从这位女士那里知道,她是曾经在海关就职的博库姆先生的寡妇,也是麦克斯廷杰太太最亲爱的朋友;她认为麦克斯廷杰太太是她们女性的楷模;她常常听到她谈起船长,希望现在他已悔恨过去所过的生活;她希望邦斯贝先生知道他已获得了何等的幸福,但是她害怕男人在失去这种幸福之前很少知道这种幸福是什么,还谈了其他这一类内容的话。
在所有这些时间中,船长不能不注意到,博库姆太太的眼睛一直牢牢盯着新郎;每当他们走进一个院子或其他便于逃跑的狭窄的转弯处时,她就密切提防着;如果他企图溜脱的话,那么她就切断他的后路。另一位女士,以及她的丈夫,那位身材矮小、戴大礼帽的先生,也按照预定的计划,同样明显地在警戒着;那位可怜的人则被麦克斯廷杰太太牢牢抓紧,任何想要靠逃跑来保全自己的企图都是枉费心机。甚至过路的普通老百姓对这也看得一清二楚,他们发出嘲笑和叫喊来表达他们对这个事实的感受,但可怕的麦克斯廷杰对这一切满不在乎,毫不妥协,邦斯贝本人则好像处在一种不知不觉的状态中。
船长作了好多尝试来跟这位才智出众的人打招呼,哪怕是说一个单音节的词或者是做个手势也好;可是因为守卫人员保持着警惕,也因为邦斯贝一向特殊的性格,难于用任何外面的可见的暗号来引起他的注意,所以他的尝试总是失败。这样他们就到达了小教堂;那是一座整洁的、涂刷了白粉的大建筑物,最近被梅尔奇斯代克豪勒尔大师租用过;他在大家十分坚持的请求下,同意把世界末日再延长两年,但是他告诉他的信徒们,到那时候,世界肯定要毁灭了。
当梅尔奇斯代克大师正在做一个即席祷告的时候,船长找到一个机会在新郎的耳旁用低沉的说道:
“最近的情况怎么样,我的朋友,最近的情况怎么样?”
邦斯贝忘记了梅尔奇斯代克大师(这只能用他的绝望处境来解释),回答道:
“糟透了。”
“杰克邦斯贝先生,”船长低声问道:“您到这里来是出于您的自愿吗?”
邦斯贝先生回答道,“不是。”
“那么您为什么要到这里来,我的朋友?”船长自然而然地提出了这个问题。
邦斯贝仍然在看着,而且一直以呆板的神情看着这个世界的对面,没有回答。
“为什么不掉转船头,离开航道?”船长问道。
“嗯?”邦斯贝怀着一线希望,低声说道。
“离开航道,”船长说道。
“有什么用?”孤独无助的聪明人回答道,“她又把我抓住了。”
“试一试!”船长回答道。“别灰心丧气!来吧!现在是您的好时机。离开航道吧,杰克邦斯贝!”
可是杰克邦斯贝没有听从这个劝告,而是悲伤地低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