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别的了吗?”卡克问道,一边把他的椅子拉回到原来的地方——因为他们直到现在几乎还没有吃早饭——,仍旧站着,等待回答:
“只有一点了,”董贝先生说道,“卡克,烦请您转告:现在或将来可能委托您向董贝夫人转达的任何口信都不需要答复。请您不要给我捎回答复。我已经告诉董贝夫人,对我们两人之间争执的任何问题进行妥协或谈判都是不合适的,我所说的一切都是不容改变的。”
卡克先生表示理解这个信托,他们就以他们可能有的胃口,开始吃早饭。磨工也在适当的时候重新出现了,眼睛分秒不离地注视着主人,崇敬而又恐怖地在沉思中消度时间。早饭吃完之后,董贝先生的马按照吩咐被牵了出来,卡克先生也骑上了他自己的马,他们一起骑着到城里去。
卡克先生情绪极好,说了好多话。董贝先生以一位有权要求别人跟他谈话的人的尊严的态度听着他的话,偶尔也放下架子,插进一两句,以便使谈话进行下去。
两个人就这样充分保持着各自的性格,向前骑着。可是董贝先生摆出一副尊严的神态,把马蹬带放得太长,缰绳握得太松,又很少肯委屈一下自己,去看一下他的马往哪里骑去,结果,董贝先生的马在轻快地小跑着的时候,在一些松动的石头上绊倒了,把他从马鞍上面摔了下来,从他身上滚过去;当它想挣扎着起来的时候,它用铁蹄向他东一脚西一脚地踢着。
卡克先生是一位好骑手,眼睛敏锐,手臂有力;他立即下了马,片刻之间就握住嚼子,使在地上挣扎着的牲口立起腿来,要不然,那天早上机密的谈话就会成为董贝先生最后一次的谈话了。然而甚至当卡克先生由于动作急忙、紧张,脸孔涨得通红的时候,他仍露出全部牙齿,向平躺在地上的老板弯下身子,低声说道,“如果董贝夫人知道的话,那么现在我可真要使她有理由生我的气了!”
董贝先生失去了知觉,头和脸上流着血;在卡克先生的指挥下,几个修路工人把他抬到最近的客栈中。这个客栈离城不远,到了那里,立即有好几位外科医生来护理他;这些医生似乎出于某种神秘的本能,很快从各个地方陆续来到,就像兀鹰据说会飞集在沙漠中死去的骆驼周围一样。这些先生们想方设法使他恢复知觉之后,就着手诊察他的伤势。一位住在附近的医生坚决认为腿上发生了复合骨折,客栈的老板也同意这一意见;但两位住在远处、只是偶然来到附近一带地方的医生毫无私心地反对这一意见,最后作出决定:病人虽然严重地被碰破、摔伤,但除了一条小肋骨之类的东西外,其他骨头都没有折断,可以在夜晚之前小心地送回家去。当医生们花了很长时间,把他的伤口敷上药膏,扎上绷带,终于使他静躺休息之后,卡克先生又骑上了马,离开客栈,把消息捎回家去。
他的脸尽管就外型和端正的五官来说是相当漂亮的,然而就是在最好的时候看去也是狡猾和残酷的,而当他带着这个使命出发的时候,这张脸就更令人厌恶了。当他在心中翻腾着狡猾的、残酷的思想,思索着与其说是阴谋诡计、还不如说是遥远的可能性的时候,他得到了鼓舞,所以骑得很快,仿佛在追赶男人和女人一样。当他骑到行人较多的大路上的时候,他终于勒住缰绳,放慢速度,控制着他的白腿的马,像平时一样,选择着最好的路;同时摆出圆滑的、沉默的、低头弯腰的态度,露出牙齿微笑着,因此就把他的真实面貌尽可能地给掩盖住了。
他直接骑到董贝先生的公馆,在门口下了马,请求会见董贝夫人谈一件重要的事情。那位仆人把他领到董贝先生本人的房间中,不久回来说,现在不是董贝夫人接见客人的时间,请原谅他事先没有把这一点告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