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城里的人对您了解得更清楚,”卡克先生咧着嘴,满脸堆着笑容。
“您比较了解我,”董贝先生说道,“我希望这样。不过我确实还是应当替董贝夫人说句公道话,不管她后来的行为(跟以前没有变化)可能跟这如何不相一致,但在我提到的那一次,我有些严厉地向她表示了我的不赞成和决心之后,我的劝告还是产生了强有力的效果。”董贝先生极为高傲、庄严地说了这些话。“因此,卡克,我想劳驾您以我的名义通知董贝夫人,我必须提醒她记着我们以前的谈话,因为我有些惊奇,为什么它至今还没有产生应有的效果。我必须坚持她按照我在这次谈话中向她发出的命令来改正她的行为。我对她的行为不满意。我对它很不满意。如果她缺乏健全的思想和正当的感情,不能像第一位董贝夫人那样按照我的愿望行事的话(我想,我可以补充一句,任何女士处在她那种地位都会像第一位董贝夫人那样做的),那么我将会很不愉快地不得不通过您向她转达使她更不愉快、更明显无误的指示了。”
“第一位董贝夫人过得很幸福,”卡克说道。
“第一位董贝夫人有极健全的思想和很正确的感情,”董贝先生抱着对死者高尚地表示宽容的态度说道。
“您认为董贝小姐像她母亲吗?”卡克问道。
董贝先生的脸色迅速地、可怕地改变了。深得他信任的助手敏锐地注意到这一点。
“我提到一个令人痛苦的话题了,”他用温顺的、遗憾的声调说道,这声调跟他的怀着渴望的眼睛是不相协调的。“请原谅我。我所怀有的兴趣使我忘记这可能引起的联想了。请原谅我。”
可是不管他说些什么,他的热切的眼睛仍旧像先前一样密切地细细观察着董贝先生的忧闷不乐的脸孔;然后他向那张图画投了一道奇怪的、扬扬得意的眼光,好像请求她来当见证人,看他怎样又重新引导他,并看又会发生些什么事情。
“卡克,”董贝先生向桌子上这里看看,那里看看,张开更加苍白的嘴唇,用有些改变了的和更加急促的说道:
“没有什么您需要道歉的理由。您误会了。联想是由于眼前发生的事情而引起的,并不是像您所猜想,是由于任何回忆而引起的。我不赞成董贝夫人对待我女儿的态度。”
“请原谅,”卡克先生说道,“我不很理解。”
“那就请理解吧,”董贝先生回答道,“您可以——不,您必须向董贝夫人转达我对这件事的反对意见。请您告诉她,她向我女儿显示的热爱,使我感到不愉快。这种热爱很可能引起人们的注意。这很可能促使人们把董贝夫人跟我女儿的关系和董贝夫人跟我的关系加以对比。劳驾您让董贝夫人清楚地知道,我反对这一点。我期望她立即尊重我的反对意见。董贝夫人可能是真心真意热爱她,也可能这只是她的一种古怪脾气,也可能她是要反对我;但不论是什么情况,我都反对这一点。如果董贝夫人是真心真意热爱她的话,那么她就更应当高高兴兴、毫不勉强地停止这样做,因为她的任何这种显示对我的女儿都没有什么益处。如果我的妻子除了对我正当地表示顺从外,还有多余的温柔与关怀,那么她也许就可以随自己的心意,爱赏锡给谁就赏赐给谁;但我首先要求的是顺从!卡克,”董贝先生抑制一下他说这些话时的不寻常的激动情绪,恢复了他为维护他的崇高身份所习惯采用的声调,说道,“烦请您务必不要忘记或忽略这一点,而应当把它作为您所接受的指示中的很重要的部分。”
卡克先生点了点头,从桌子旁边站起来,沉思地站在壁炉前面,并用手支托着光滑的下巴,从上往下看着董贝先生;那副阴险狡猾的样子就像是那半人半兽的猿猴雕刻,或者像是古老水落管上斜眼瞅着的脸孔。董贝先生逐渐恢复了镇静,或者由于意识到自己的高贵身份而使激动的情绪冷静下来,坐在那里,变得生硬呆板,并看着鹦鹉在大结婚戒指中来回摇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