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堕落的姐妹继续向前走来,直望着远远的前方;锐利的眼睛想要穿透笼罩着城市的迷雾,时常以一个异乡人不知所措和犹豫不决的神情左顾右盼。她的步伐虽然坚决有力,但她已疲倦了。她踌躇了一会儿以后,在一堆石头上坐下,任凭雨落在她身上,不想避开。
她现在正好对着这座房屋。她把头垂落在两只手上休息了一会儿以后,又抬起来,这时她的眼光碰到了哈里特的眼光。
哈里特一会儿就出现在门口;那位妇女听到她的招呼之后,从坐位上站起来,慢吞吞地向她走去,她的态度并不是亲切友好的。
“您为什么在雨里休息呢?”哈里特温柔地问她。
“因为我没有别的地方好休息,”她回答道。
“可是附近有许多可以避雨的地方。这里,”她指着小门廊说,“比您刚才坐的地方好。欢迎您到这里来休息。”
这位妇女怀疑与惊奇地望着她,但没有任何感谢的表情;她坐下来,把一只破烂的鞋子脱掉,倒出里面的碎石和尘土,这时可以看到她的脚已破伤了,正在流血。
当哈里特发出怜悯的喊声时,这位妇女抬起眼睛望着她,露出轻蔑与怀疑的微笑。
“对于像我这样的人来说,一只破伤的脚算得了什么呢?”她说道,“对于像您这样的人来说,我这种人有一只破伤了的脚又算得了什么呢?
“进来洗洗它吧,”哈里特温厚地说道,“我给您一点什么东西把它包扎起来。”
这位妇女抓住她的手,拉到她自己眼睛前面,紧贴着,并哭泣起来。这不像是一位妇女的哭泣,而像是一位性格坚强的男子突然屈从于这种弱点时的哭泣;她的胸脯猛烈地上下起伏,并竭力想恢复常态,这说明她内心的情感是多么不寻常地激动。
她顺从地被引进屋子里,然后显然是出于感激,而不是出于保护自己,冲洗和包扎了伤处。接着,哈里特从她自己微薄的晚饭中分出一些,端到她的面前;当她吃完之后(虽然数量是不多的),哈里特又请求她重新赶路(她急切地想这样做)之前先把衣服在炉火上烤烤干。她又一次出于感激,而不是出于对自己的任何关心,在炉子前面坐下来,把系在头上的手绢解开,让她浓密的、淋湿了的头发垂落到腰下,然后坐在那里,一边用手掌把它搓干,一边看着炉火。
“大概您在想,我过去是漂亮的吧,”她突然抬起头来,说道,“我想我过去是的。我知道我过去是的。请看这里!”
她粗野地用两只手把头发撩起来,抓得紧紧地,仿佛要把它撕断似的;然后又把它放下来,甩到肩后,仿佛这是一堆蛇似的。
“您是不是个外乡人?”哈里特问道。
“外乡人!”她回答道;每说完一个短句,她总要停顿一下,并看着炉火,“不错,当了十年或十多年的外乡人。我没有我在那里居住过的日历。大概是十年或十多年吧。我不认识这个地方。我离开以后,这里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您这十来年所在的地方离这里远吗?”
“很远。必须在海上航行好几个月。即使是乘船也是很远的。我是在罪犯流放的地方,”她凝视着招待她的主人,接下去说道,“我自己也是一个犯人。”
“上帝帮助您和宽恕您,”哈里特温柔地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