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住我的话,贝里小姐,”威肯姆大嫂说道,“保罗少爷不太喜欢您,您该为此而感到欣慰。我跟您说实话,因为他也不太喜欢我,所以我也为此而感到欣慰;虽然——请原谅我这么放肆——在这个监狱般的房屋里活着也没有多大意思!”
贝里小姐这时的情绪可能使她拍保罗的背拍得太重了,或者可能她在抚慰他的单调动作中突然休止了一下;不管情况怎么样,反正这时候他在床上转动着身子,不一会儿醒了,就在床上坐了起来;由于做了什么孩子的梦的缘故,头发又热又湿;他呼唤着弗洛伦斯。
她一听到他的第一声声音就从自己的床上跳了出来,立即伏在他的枕头上,重新唱着歌,哄他睡觉。威肯姆大嫂摇摇头,掉下了一些眼泪,向贝里指着这两个人,然后眼睛仰望着天花板。
“晚安,小姐!”威肯姆轻声说道,“晚安!您的姑妈是一位老太太,贝里小姐,这一定是您经常盼望的吧!”
威肯姆大嫂露出感到衷心悲痛的神色来伴随这安慰的再见。当她重新和这两个孩子待在一起,听到风正在凄凉地吹刮着的时候,她沉陷在忧郁之中——这是最廉价的、也是最容易得到的享受——,直到她昏昏睡去。
皮普钦太太的侄女回到楼下的时候,虽然没有期望看到那条模范的龙①会平卧在炉边的地毯上,她却感到宽慰地看到她异乎寻常地爱发脾气和严厉,各个方面都表现出她打算再活很久一段时间,让所有认识她的人都得到安慰。在接着来临的一个星期之中,虽然保罗仍占着黑裙与壁炉围栏之间他平时的位置,怀着毫不动摇的恒心,跟先前一样专心致志地研究着她,但当她的体质所需要的食品仍一个接着一个不断地被消耗掉的时候,她并没有呈现出任何衰老的症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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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指皮普钦太太。龙在欧洲不像在中国是一种吉祥的动物,而是一种凶恶的动物。
保罗本人经过这段时间之后,虽然脸上看去比过去健康得多,但却并没有比他最初到达的时候强壮起来,所以为他购置了一辆小车,他可以带着字母表和其他初级读物,悠闲地躺在里面,被拉到海边去。这孩子还是那种古怪脾气,他拒绝了一位脸色红润的少年来给他拉车,却选择了这少年的祖父来代替他。这位祖父是一个满是皱纹、蟹形脸的老头子,穿着一套破旧的油布衣,由于长期浸泡在海水里,他肌肉刚硬,青筋暴露,身上的气味就像退潮时充满海藻的海边的气味一样。
这位出色的仆人向前拉着他,弗洛伦斯经常在他身边走着,心灰意懒的威肯姆随后。他就这样每天到达海洋的边缘;他会在他的小车中接连几个小时坐着或躺着;要是有孩子们来跟他做伴,那是最使他深感到苦恼的,——只有弗洛伦斯一人总是例外。
“请走开吧,”他会对前来跟他交朋友的孩子说。“谢谢您,但是我不需要您。”
也许会有什么年幼的声音挨近他的身边,问他好吗。
“我很好,谢谢您,”他会回答道。“但是对不起,请您最好还是走开,自己玩去吧。”
然后他会把头转过去,注视那孩子走开,并对弗洛伦斯说道,“我们不需要其他任何人,是不是?亲亲我,弗洛伊。”
她按照平时的习惯,漫步走去捡贝壳或找熟人的时候,他会十分高兴。他最喜爱的地方是一个十分幽静的场所,远远离开大多数闲游的人们;这时弗洛伦斯坐在他身旁干着针线活,或念书给他听或跟他谈话;风吹拂着他的脸,海水涌到他的床的轮子中间;他不需要别的什么了。
“弗洛伊,”有一天他说道,“那个男孩的亲友们所住的印度在什么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