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可卡因来说吧。它的天然状态是古柯叶,虽然诱人,但通常不会成为问题,可是一旦经过提炼,纯化,你就会得到一种化合物。这种化合物以超常的强度猛击你的快感接受系统。这样,它就成为了毒品。
由于广告商的推波助澜,外表美也经历类似的过程。进化赋予我们一种对漂亮面孔做出反应的线路,可以把它称之为我们视觉皮层快感接受器。在自然环境下,它对我们是有用的。可是,如果你找一个拥有百万里挑一的肌肤和骨骼的人,然后再经过专业化的化妆和修饰,那么你看见的就不再是天然的美。你所得到的就是药物层面上的美,也就是可卡因似的美丽外表。
生物学家称之为“超常刺激物”:给一只母鸟一只塑料大蛋,它就会丢开自己亲生的蛋,而去孵化这只塑料蛋。美国广告业就是用这种刺激物、这种视觉毒品来渗透我们的环境。我们的美感接受器接受了太多的刺激,凭它们进化的能力是无法应付的。它们在一天里接受的刺激超过它们的祖先一生所接受的。结果就是外表美慢慢地主宰了我们的生活。
怎么主宰法?和毒品成为问题的方式一样:影响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我们对普通人的相貌变得不满意了,因为他们无法与超级模特相比。这种两维形象本来就够糟糕的了,而现在广告商拥有相貌美化仪,可以直接将超级模特置于你的眼前,面对面地接触。软件公司提供美女来提醒你的约会。大家都听说过,有的男人喜欢虚拟女朋友胜过有血有肉的女朋友。我们与我们周围光彩照人的数字幽灵共处的时间越长,与真人的关系就越糟糕。
我们既然生活在现代社会里,就无法避免这些形象。这就意味着我们无法丢掉这个习惯,因为美是一种戒不掉的毒品,除非你直视而不见。
现在就不同了。现在,你可以得到另一双眼球,这双眼球阻止毒品,同时让你仍然看得见。这就是审美干扰镜。有些人认为这是矫枉过正,我却认为是恰倒好处。技术正在用来刺激我们的情感反应,控制我们,因此我们也用技术来保护自己,这是再正当不过了。
眼下,你们有机会产生巨大的影响。彭布列顿大学的学生历来是每一个进步运动的先锋;你们在这里做出的决定将会为全国学生树立一个榜样。通过这项提案,通过使用审美干扰镜,你们将向广告商发出一个信息:年轻人不再愿意任人摆布了。
教育新闻频道的报道:
全国审美干扰镜协会主席沃特兰伯特发表演讲后,民意测验显示彭布列顿大学有百分之五十四的学生支持审美干扰镜。全国各地的民意测验显示平均百分之二十八的大学生会支持本校类似的提案,比起上个月增加了八个百分点。
塔玛娜莱昂斯:
我觉得他把那东西比作可卡因有点走极端了。你知道有谁为了过一把广告瘾,而去偷东西卖吗?
但我想有一点他说得有道理,那就是外表漂亮的人在现实生活的商业广告竞争中是大占优势的。并不是说在现实生活中他们比其他人好看,而是他们好看的方式不一样。
比如说,有一天我在校园商店里。我需要看一看我的电子邮件,我一戴上相貌美化仪就看见一张广告招贴画。宣传的是香波,品牌大概是路易丝伦斯吧。以前我见过这幅广告画,但这次没安审美干扰镜感觉就不一样,画里的模特实在太——我的目光无法从她的身上移开。我不是说我的感觉同那次我在咖啡馆里看见那个帅小伙儿一样。其实我并不想认识她。我更像是……在观望晚霞,或者说焰火表演。
我呆呆地站在那儿,望了广告画大概五次吧,把她看得更清楚些。要知道,我想真人是不可能这样引人注目的。
但这并不是说我要放弃和人们交往,以便一直戴着相貌美化仪看广告画。看广告画给我十分强烈的感受,但这同看直人的感受完全不同。我甚至也不想马上出门去买模特推销的东西。我甚至对那些产品并不真的在意。只是觉得她们令人叹为观止。
玛丽亚德苏扎:
要是我早遇上塔玛娜的话,也许会劝说她别关闭审美干扰镜。就是劝说了,我也怀疑是否会成功,她似乎已经打定了主意。即使这样,她仍然是尝到审美干扰镜的甜头的一个典型例子。譬[pì]如,有一次我说她多么幸运,她却说:“是因为我长得漂亮吗?”她说的是心里话!就好像在谈论自己的高度似的。你能想像一个没有安审美干扰镜的女人会这样说吗?
塔玛娜对自己的相貌压根儿不感到难为情。她既不虚荣,也没有什么局促不安,她可以坦然地形容自己长得俏丽。我想她是很漂亮。我和许多相貌也挺漂亮的妇女相处过,我从她们的举止言谈中看到了什么,那是有点卖弄的意味。塔玛娜没有这种习惯。或者说,那些妇女是故做谦虚,这一眼就看出来了,而塔玛娜却没有,因为她是真的谦虚。如果不是安着审美干扰镜长大,她是不可能这样的,我衷心希望她一如既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