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塔玛娜已经长大成人了,如果她决定关闭审美干扰镜,我倒并不在乎。这绝不意味着当年我们剥夺了她的选择。但是,你在度过青春期的过程中会遇到不少压力,同龄人的压力可以像压扁纸杯一样把你压垮。在我看来,变得迷恋于自己的外表形象就是又一种被压垮的方式,凡是能够减轻压力的东西都是好东西。
长大成人后,你就能够比较正确地对付个人相貌的问题。你对自己的皮肤比较心安理得,比较自信,比较有安全感了。无论你的长相“好看”与否,你都更有可能感到满意。当然,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在相同的年龄达到这个成熟水平。有些人十六岁就成熟了,有些人则要到三十岁甚至更大年纪才成熟。不过,十八岁是法定的成熟年龄,到了这个年龄,人人都有权利做出自己的决定。因此,你能做的只有相信自己的孩子,希望有最好的结果。
塔玛娜莱昂斯:
对我来说,这确实多少有点离奇,好倒是好,就是离奇。就在今天早上,我把审美干扰镜关闭了。
关闭审美干扰镜挺容易的。护士在我身上贴上一些传感器,让我戴上这顶头盔,给我看一扎人们的脸部照片。随即,护士敲了一会儿键盘,然后说了些“我已经关闭审美干扰镜了”之类的话。我以为一旦关闭审美干扰镜后马上就会有什么感觉,但却没有。接着,护士再次给我看照片,以便确认效果。
我重新瞧那些面孔,其中一些面孔似乎……不同。它们好像容光焕发,或者说更靓丽什么的。这种感觉很难描绘。随后,护士给我看我的测试结果,读数显示我的瞳孔扩大多宽,我的皮肤的导电能力多大等等之类的。对于那些似乎不同的面孔,读数就高些。护士说那些是美丽的面孔。
护士还说,我会立刻注意到别人的长相如何,但要过一段时间我才会对自己的相貌做出反应,大概因为你对自己的面孔已经习以为常,反倒说不出什么来了吧。
她说的没错。我首先照了照镜子,我想我瞧上去还是老样子。打我从医生那里回来以后,在校园里看见的人的相貌明显各不相同,可是我仍然没有注意到我自己看上去有什么差异。整天我都在照镜子。有一阵子我担心自己长得丑,担心我的丑相随时都会出现,好像出麻疹什么的。于是,我一直凝视着镜子,等待情况出现,可是什么都没有出现。于是我想,也许我真的并不丑陋,要不然的话,我已经注意到了。但这意味着我真的也不漂亮,要不然的话,我同样已经注意到了,所以,我想这就是说,我长得绝对平庸。你知道吗?不折不扣的平常。我觉得这也不错。
约瑟夫魏因加藤:
产生审美干扰意味着模拟某种具体的神经机能障碍。我们的做法是采用一种程序控制的药物,叫做神经抑制剂。可以把它看作一种选择性很强的麻醉剂,其激活功能和锁定目标功能都处于动态控制之下。我们将信号通过病人戴的头盔转输进去,从而激活或者灭活神经抑制剂。同时,头盔也提供细胞体定位信息,从而使神经抑制剂分子确定细胞体的三角位置。这样,我们就可以仅仅激活神经组织某一个特定区域的神经抑制剂,将那里的神经冲动保持在一定的水平以下。
神经抑制剂最初研制出来是用于控制癫痫病的发作,减轻慢性疼痛。我们用来治疗了好几种这样的疾病,发现没有产生影响整个神经系统的药物副作用。后来,我们又研究出了不同的神经抑制剂治疗方案,用来治疗强迫性神经官能症、毒瘾以及各种功能失调症。与此同时,神经抑制剂成为研究神经生理的一种具有非凡价值的工具。
神经病学家研究神经功能的一个传统方法,就是观察由各种神经机能障碍所产生的缺陷。显然,这种技术作用有限,因为由于创伤或者疾病所导致的神经机能障碍常常会影响多个功能区域。与此相反,神经抑制剂可以在神经最小的部分被激活,实际上是模拟一种十分局部化的神经机能障碍,这样它就绝不会自然产生。而且,一旦灭活神经抑制剂,“神经机能障碍”就会消失,从而使神经功能恢复正常状态。
通过这种方法,神经学家可以研究出各种各样的审美干扰。与相貌最密切相关的是相貌识别干扰,即没有能力通过面孔识别人。安有相貌识别干扰仪的人认不出他的亲友,除非他们开口说话;甚至认不出照片中他自己的面孔来。这并不是什么认知或者知觉问题。安有相貌识别干扰仪的人能够根据发式、服装、香水,甚至走路的方式来识别人,他们的识别缺陷纯粹局限在脸部。
相貌识别干扰最激动人心地显示出:我们的大脑有一条特殊“线路”,专门对面孔进行视觉处理。我们看面孔和看别的事物不一样,另外,在我们进行的种种面孔视觉处理研究中,辨认面孔只是其中的一项,还有相应的线路专门识别面部表情,探测另一个人凝视方向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