伟大的哈里发啊,穆斯林的领袖,匍匐于您的荣光之下是我的荣耀;在一个人的有生之年,他不可能奢望更大的福分了。我要向您讲述的是一个无比奇异的故事,篇幅不长,一瞥之下便尽收眼底。其中有奇妙的器具,还有更加奇妙的事件。对于能够被警示的人来说,它是警示;对于懂得学习的人来说,它富于教益。
我的名字叫福瓦德伊本阿巴斯,就出生在这座城市,祥和之城巴格达。我父亲是位谷物商人,但我这一生中的大半时间都在买卖精细织料,从大马士革进口丝料,从埃及进口亚麻,从摩洛哥进口镶金边的丝巾。过去我很富有,但内心总是骚动不宁,无论是购买享用奢侈品还是慷慨捐赠,都无法让心灵平静下来。但现在,我站在陛下面前,钱袋里连一个迪拉姆都没有,可我却觉得宁静安详。
世间万事万物,无不源自安拉。但是,如果陛下恩准,我想从我走进五金市场的那一天开始讲述我的故事。当时我需要买一件礼物,送给和我做买卖的一个人。有人告诉我,他似乎想要一只银盘。在市场里转了半个小时以后,我发现这里最大的店铺之一新换了东家。那家店的位置非常好,肯定要花大价钱才能买下店面。于是我走了进去,细看里面的货色。
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珍奇的货物。靠近门口的地方摆着一具天象仪,由七块镶银薄板拼成;一具靠水流驱动的时钟,每到一个小时都会发出悦耳的铃音;还有一只铜制夜莺,风一吹过便会啾啾而鸣。更里面的地方放着更奇妙的制品。我呆呆地盯着这些东西,像个目瞪口呆盯着杂耍艺人表演的小孩子。就在这时,一个老人从店堂后面的一扇门里走了出来。
“欢迎光临敝店,尊敬的先生。”他说,“我的名字是巴沙拉特,能为您效劳吗?”
“你这里出售的货色真是妙极了。我和全世界各个地方的人做生意,却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东西。我能问问吗,你是从哪里进的这些货?”
“您的赞赏真让我受宠若惊。”他回答道,“您在这里看到的每一件东西都是我自己工场的出品,由我本人制作,或是在我指导下,由我的助手制作。”
这个人竟然精通这么多不同门类的手艺,我不由得大为敬佩。我向他询问店内五花八门的制品,听他向我侃侃而谈占星学、数学、泥土占卜和医学。我们聊了一个多小时,我听得如痴如醉,对这个人的痴迷和敬佩之心像黎明的花儿一般盛开怒放。但最后,他提到了他的炼金术实验。
“炼金术?”我吃了一惊,因为他看上去实在不像玩弄这类骗术的人,“你是说,你可以把廉价金属变成金子?”
“我可以,尊敬的先生,但炼金术真正追求的并不是这个目的。”
“那它追求的是什么目的?”
“它想提炼出金子,但成本一定要比从地下矿脉中开采来得低廉。炼金术有办法制造出金子,但这个过程委实太过艰难。相比之下,从大山底下采出金子实在太容易了,就像从树上摘下桃子。”
我笑道:“真是个聪明的回答。你是个学识渊博的人,这一点没人可以否认,可我还是觉得炼金术这一套不足取信。”
巴沙拉特注视着我,想了想,“我近来做出了一件东西,也许可以改变您的看法。这东西我从未示人,您是第一个。您有兴趣看一看吗?”
“不胜荣幸之至。”
“请跟我来。”他领着我走进店堂里面的一扇门。隔壁是间工场,摆放着许多我猜不出名堂的装置:一根根金属棒,上面缠着铜线,解开的话,这些铜线的长度可以够到天边;一块花岗石板浮在水银上,石板上安装着许多镜子……巴沙拉特径直走过这些东西,连看都没看一眼。
他领着我来到一座样子很结实的基座边。这个基座高齐人胸,上面立着一个粗大的金属环,直径有两掌张开那么宽,环身非常粗,看样子,就算最强壮的男子汉,想搬动这个环也会非常吃力。那种金属是黑色的,黑得宛如夜色,但打磨得非常光滑,如果它不是这种颜色,一定可以当镜子使。巴沙拉特让我站在金属环的一侧,面对它的环身,而他自己站在金属环的正对面。
“请注意看。”他说。
巴沙拉特将他的胳膊伸进环口。他站在我的右侧,但那只胳膊并没有从我左侧的环口钻出来,而是仿佛齐肘截断了一般。他上下挥动着半截胳膊,之后又抽回胳膊。胳膊完完整整。
我没想到这样一位渊博学者竟会玩起戏法来,但这个戏法很不错,我礼貌地恭维了他几句。
“先别忙,等等看。”说着,他后退了一步。
我等待着。哎呀,我左侧的环口中伸出一只胳膊,孤零零的一只,没有连着身体。胳膊上还套着衣袖,看样式,和巴沙拉特的袍子正好相配。胳膊上下挥动起来,然后缩进环口,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