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毕按住加速器不放,任凭车子发出刺耳的尖叫,在蜿蜒起伏的山路上舞驰,好像这样才可以逃脱邪恶梦境的追逐。他不让自己去想像山姆奎恩正等在漏雨的山洞里——直等到警官派克的人去抓他,只顾拼命地奔逃。
因为有一股琢磨不定的病态渴望在悄然侵入,这种渴望比能感觉到跟随在身后的母狼更让他惶惶不安。后视镜的镜角处贴着一个小小的不干胶翼龙贴画——已灭绝的带翅膀的大个儿爬行动物是一个石油公司的标志;贴画上标示着上次检修时的行车里程数,那个会飞的大蜥蜴类怪物在巴毕眼前慢慢变得活灵活现。
他想着这么庞大的、长着翅膀的大恐龙一定会是很得意的变形,他可以用锋利的牙齿和大爪子毁掉所有的敌人,然后展开双翅,和艾溥露一起远走高飞,离开这些不堪忍受的混乱和麻烦。停住车——可那是病态的疯狂欲望,巴毕竭力抵御着它的诱惑。
车继续在山路上飞也似的奔逃,逃开内心的恐惧,可车灯光柱照射出的雨帘如同一道屏障。禁锢住巴毕,他追逐着自己丢失的健全神志——找到实实在在的真实,让他的思维得以有个着落——然而,脱缰般狂躁的思想像被关进车笼里的古代囚犯,毫无边际地,漫无目的地拼命踏着踏板,却不可能到达任何地方。
艾溥露贝尔真的用黑色咒法迷惑了他吗——或仅仅是正常的女人诱惑?眼前所有亡命逃离的恐惧来自阿拉山的那个木箱——还是敏特酒吧的酒瓶子?他是偏执狂还是凶手——或什么都不是?山姆奎恩真的是凶手,犯罪动机起源于那只箱子里的珍宝,从考古专家变成了杀人罪犯,编造了所有故事妄图狡辩?普斯敦特伊真的是黑暗之子吗?蒙瑞克的瞎眼妻子真的疯了吗?她要跟山姆奎恩说什么?巴毕不让自己胡思乱想,使劲儿踩住油门不放。
他疲倦地回忆着,山姆奎恩曾警告过他,魔幻变异就是恐怖和疯狂,他现在再也无法得到安宁了,再也找不到天堂,哪里都没有。秘密杀手将一直跟踪他,因为他知道了他们的秘密。
汽车冲上了最后一道山梁,继续向前沿山路俯冲而下,车灯照亮了前面闪烁的黄色信号灯,巴毕知道萨迪思山到了,他脑子里浮现出前面路上的U字形弯道,猛虎巴毕就是在那儿抓住了盖然性的链结,撕开了莱克斯新特喉咙。他感到了满是泥泞的车轮,已经在危硷的路谢上开始颠簸打滑;他不需要特别的感知,便已经预见到了自己的死亡,但他还是没有放慢车速。
“见你的鬼!”他嘟囔着,知道母狼在不远出尾随着,“就不让你追上我!”
巴毕得意地干笑几声,笑母狼猩红嘴唇的媚态;笑警官派克和他的人马;笑州立精神病收容所里那些墙上镶着衬垫的重病房间。他向雨水模糊的后视镜里瞥了一眼,寻衅似的向黑暗之子微微一笑,秘密的杀手们再也别想抓住他!巴毕把脚踏在油门上,一直踩到底,U字形弯道在雨中依稀可见。
“见你的鬼,艾溥露!”车轮打滑得厉害,可巴毕却不去管它。
“你休想再让我变。”
车子打着滑冲到路边,一下子甩出车道。方向盘在巴毕手中打着旋,他干脆松开了手,车身撞上一大块砾石,从路面上弹起,旋转着栽下黑糊糊的山涧。巴毕愉快地放松了,等待着最后的“喀嚓”断裂声。
“再见喽。”他低声向白母狼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