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岐怀着满腹疑团,走出蓝家,转过山坳,只见长老无量道长还在原来的地方等他。
不岐,你见着你的朋友和那孩子了吧?是我让不败用你的名义叫他们来的。”无量说道。
“是,我已经知道。”不岐木然地回答。
无量说道:“这孩子是你师父的外孙,是我何师弟唯一的骨肉,你不会怪我多事吧?”
不岐说道:“师妹本来就是把她的遗孤托给我的。我想,我和师叔的心意都一样,要这孩子近在身边,才好照料。”
无量微笑道:“那么,你不满意我这样安排?”
不岐说道:“多谢长老师叔,安排得这样周到”。
他说这话的时候,在心中苦笑,但也并非全是反话。他的确想过要蓝家搬来武当山,但倘若这件事情由他去办,难免会惹起同门的疑猜。如今由本门长安排蓝家来做菜家,那么日后他和这家往来,就自然多了。
但疑团莫释的是,无量怎会知道这孩子落在蓝家?师妹产子以及他把这孩子交付蓝家一事,他就是对掌门师父也还未曾说过的。
难道无量师叔,他、他那天也在盘龙山上?我做的事情,他都看见了?”
另一个更可怕的想法暮然在心中升起:“霍卜托那封信是不是他拿走的?甚而,甚而……隐藏在本派的那个凶手莫非就是他?这、这恐怕不会吧!无极师伯与他相处数十年,倘若凶手是他,他暗算无极师伯的时候,无极师伯即使没见着他的面,也该知道是他的,但无极师怕却是直到临死,还猜不透凶手是谁。不过,凶手和偷信的人也未必是同一个人,那封信恐怕难保就是他拿走的了。”
他胡思乱,始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当然他心底的怀疑,也是不敢在无量面前露出半点儿口风的。
无量却似看出他有心事,若有意无意地说道:“心中有主宰,岐路任由之。天色亦无相,何悔复何疑?这是掌门给你的训示吧?嗯,任何人都一样,有些事情,未到适当时机,他是连对亲人都不愿说出来的。别人怀疑,那是别人的事。甚至有些事情,连自己也不知做得对不对,只要自问并非存心去做事,那也无须后悔与多疑。是是非非,将来总有一天会明白。”
无量这番说话,表面听来,好像是为一个新入门晚辈弟子说法,但在不岐听来,这番话却是话中有话。而且每一句话都好像是针对他的。
照不岐的铨释,这番话最少包藏有三种意思:一他已经知道了不岐所做的事情,包括不岐误杀师弟一事在内;二他也看穿了不岐的心事,这心事就是害怕别人知道他的某些秘密;三因此他向不岐暗示,叫不岐只可“心照不宣”。那弦外之音即是:“你不要问我会知道这孩子落在蓝家,未到适当时机,我是不会告诉你的。(但哪天才是适当时机呢?)你有不愿意让别人知道的事情,我也一样!”
他还能说什么呢,只有唯唯诺诺,连声称是了。
无量忽道:“蓝家夫妇知道这孩子的来历么?”
不岐道:“他们只知道是我一个朋友的孩子。”
无量道:“如此说来,连蓝靠山也不知道孩子的亲生父母是谁?”
不岐道:“我想,不必告诉他吧?”
无量点了点头,说道:“好,那么,知道这个秘密的就只有我和你了。”
不岐道:“不败师兄呢?”无量道:“他只是奉我之命去办替蓝靠山搬家的事情。我这个徒弟本领不济,但也有一样好处,绝对对我忠心。我不告诉他的事情,他就不敢多问一句。”
不岐放下了心上的一块石头,但却压上了另一块石头,另一块更加重大的石头!
只有无量知道他的秘密,那么他岂不是从此要受无量的挟制?
还有,除了这一件秘密,无是不是还知道他的另一些秘密?听无量的口气,似乎他所知道的还不仅仅是那一天在盘龙山上发生的事情。
无量不知是否看出了他的心思,微笑说:“不要胡思乱想了。天色不早,快回去吧。”他的笑容倒是十分慈和的。
回到道观,天色早已黑了。不岐匆匆吃过晚饭,就去见师父。他是新来的弟子,必须加倍用功,除了日课,还要做晚课的。
无想真人正在打坐,听见他走进房间,这才张开眼睛,缓缓地说:“唔,你回来了。”
“禀师父,我往后山采药,回来晚了。”不岐说道。心里可着实有点儿害怕师父细加盘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