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三桂开府昆明之后,也曾屡次派军“进剿”,可是川滇边境,深山大川,地势险峻,李来亨部队又神出鬼没,飘忽如风,因此在明亡之后一直成为清廷的隐患。
这样的僵持,继续了十余年。李来亨虽然限于实力不能出击,吴三桂也不敢深入“剿匪”。这少年书生名唤李思永,是李来亨的幼弟,义才武略,出色当行,虽然他不是主帅,名气还在担任主帅的哥哥之上。
到了康熙十三年,吴三桂为清廷所迫,急图谋反自救,这时想起了李自成的余部,正是自己背后的一把尖刀,若然得不到他们的谅解就冒昧举兵,他们自山区一出,自己就将背腹受敌,因此极为焦虑。
“山雨欲来风满楼”,这时光,昆明正处在大风暴的前夕,清廷的人,西南各省督抚的人,平南王、靖南王的使者,李来亨的部属,各方的人都在昆明勾心斗角地活动。吴三桂苦思无汁,最后听了一个谋士之言,厚着面皮,遣使者带信到川滇边区,致函李来亨,要求弃嫌修好。李来亨和手下大将,密议三日,众论纷纪,有的说吴三桂是逼死“先帝”(指李自成)的大仇人,如何能够合作;有的说他既决心抗清,就大可联合一致。最后李思永一言而决,提出八个大字:“以我为主,先外后内。”上句意思是若和吴三桂联合行动,必须自己这边握着主动的大权;下句意思是,为了先对付满请,不妨把吴三桂的旧仇暂抛开一边。计策一定,李思永不惜亲身冒险,单枪匹马,前往昆明。
书接前文。话说吴三桂见了李思水,满面堆欢,连连解释,李思永冷冷说道:“王爷不用多言,我们若是记着前仇,今日也不会到此。”
吴三桂拍手作念,连声赞道:“是呀!所以我们都佩服李公子的度量!今日之事,该先驱逐胡虏出关。”凌未风听了,忽然唱起一段戏的道曰:“这叫做——解铃还须系铃人,成也萧何,败也萧何。”意思十分明显,讥笑旧日引清兵入关的是吴三桂,现在要驱逐清兵出关又是吴三挂。
保柱双日喷火,按捺不住,大声说道:“你这厮说什么?”凌未风嘻嘻笑道:“无聊得紧,唱唱曲儿。”吴三桂怕事情弄僵,干笑几声说道:“这位壮士真好闲情,不过咱们还是先谈谈正事。”接着他就说出一大堆督抚朝名字,并道:“平南王尚可喜和靖南王耿精忠也将在南方响应,我看除非义旗不举,一举大事必成。喏,这位就是平南王的使者。”说着指了一指金崖,金崖受宠若惊,躬腰说道:“我们都唯平西王的马首是瞻。”吴三桂瞪了他一眼道:“以后别再称我平西王了,我现在的官衔是天下水陆大元帅,兴明讨虏大将军!”说罢又换过笑脸对李思永道:“贤昆仲一向以讨虏为己任,这回该没第二句罗!”
李思永淡淡说道:“‘义旗’说得倒容易,只是这檄文可很难下笔呀!”凌未风突然又插口道:“敢问这‘天下水陆大元帅,兴明讨虏大将军’,是谁封的?若有人问起永明王的下场,大将军又该如何对答?”永明王是明朝的宗室,也是南明抗清的最后一支,永明王是吴三桂亲自追到缅甸,捉来绞杀的。凌未风这一当面嘲骂,吴三桂尚未作声,保柱已倏地拔出剑来,隔座刺去,李思永站起袖子一拂,拦在两人中间。吴三桂大叫“住手!”保柱涨红了面,硬将刺出的剑撤回,仍是怒目而视。
李思永双手据桌,缓缓说道:“大将军暂请息怒,凌大侠所言虽然冒犯虎威,却也不无道理!”吴三桂凝坐不动,阴阴沉沉地说道:“什么道理?愿见教于高明!”
李思永道:“大将军既愿坦诚相见,必不以直言为罪,以大将军的身份,今日若仍以反清复明为号召,恐大有未便。名不正则言不顺,明朝断送在将军身上,天下共知,今日将军自称‘兴明灭虏’恐百姓难以信服!”
吴三桂尴尬之极,满肚怒火,却又不便发作出来,眉头一皱,强忍问道:“然则公子又有何高见?”李思永坦然说道:“与其用‘反清复明’,不如用‘驱虏兴汉’,而且以大将军名义昭告四方,不如由家兄出面。”保柱怒问道:“原来说来说去,却是你们想自己作主。叫我们替你们打江山!”李思永愤然说道:“我只知择于天下有利者而为,只求能驱除胡虏,并不计较其他,也不避嫌退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