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以上白话离开口语的几种情况,都是时势使然;还有超过时势,显然是有意远离的。这是指近年来报刊上常见的尽力粉饰造作的那类作品。为了容易说明,先看下面的例。
(1)扮演总理的演员用精湛的表演再现了总理在江青的要挟面前临危善战,坚持原则的风貌,揭示了总理在世事艰难、病势沉重的日子里胸有成竹,回肠荡气的内心世界,令人难忘。扮演朱委员长的演员较好地掌握了朱老总耿直厚道,忠心为党,嫉恶如仇的性格特征,表现了一个炉火纯青的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对江青毫不容情地撕皮剔骨的驳斥的崇高形象。
(2)音乐是这幅画上的瑰丽璀璨的色彩。昨天的田野,淡彩轻抹,审视了年轻人精神的被蹂躏和他们的憧憬、追求、奋起;今天的田野,浓墨重彩渲染他们的勃发英姿和色彩斑斓的创造性生活。……韩七月坟前一场戏的音乐是颇有哲人睿语似的撼人心魄的力量的。人们都默默无语,因为在这里无须任何人作凄清苦冷的表露。两个例都见于报刊,例(1)是吕叔湘先生摘录的(见《吕叔湘语文论集文风问题之一》),例(2)是我自己摘录的。前一例,吕先生评论说,多用套语是写文章的邪路;后一例是多用什么语呢?这里不评论好坏,只是想说明,像例(1)那样拉不断扯不断的长句,例(2)那样堆砌难懂的词语,在口语里是决不会有的。写白话,竟至离口语这样远,我想,笔下的功夫虽然是个原因,但更主要的恐怕在认识方面,就是说,有些人似乎坚信,既然是文,就不能不远离口语。言文不能一致,或说不能接近,至少就近年的一部分作品说,这种看法想来是个相当重要的原因。
由于以上种种原因,我们见到的白话,几乎都是与口语有或多或少的距离的。因此,关于白话,实事求是,我们应该说它是“参照”口语写的文字,而不是“同于”口语的文字。
同是一致,不同是不一致。一致有好不好的问题,上面没有着重谈。谈好不好,不能撇开能不能;如果事实上做不到,那就没有最好一致的问题。在本章开头两节我们分析,言文一致并非不可能,但不容易做到。这里我们可以从另一个角度,先认可言文不一致,看看这条路是不是可行。中古系统的白话的帐不必算了,只说“五四”以来的,大量的优秀作品证明,这条路不只可行,而且像是势在必行。这所谓优秀的作品,以鲁迅先生的杂文为例,与口语的关系是“不即不离”。不即,是和日常的谈话韵味不一样(比一般的口语丰富、深刻、严密);不离,是就格局说,仍然属于口语的系统。所谓属于口语的系统,意思是,口语有多种,例如有鲁迅先生的口语,他的杂文的语言就属于他的口语的系统。这样不即不离的白话,比近年来所谓“写话”的白话,一定低一筹吗?恐怕不好这样说,因为除了很难衡量轻重之外,还会碰到能不能一致的问题。所以就事论事,我们至少要承认,某种形式的不一致是同样可行的,甚至可取的。
12.2距离口语的一般情况
白话与口语不能合一,距离有远近的分别。逐个辨认某一白话作品与口语的距离,过于烦琐,也没有必要。这里只谈一般的情况,可以从以下几个方面看。
(一)就同一系统的作品说,一般是早期的距离近,晚期的距离远。话本可以作为显著的例。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