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还给人家。还有道歉。”儿子显出很有韬略的样子,事情安排得详细得当。
“大力金刚是小胖子的吗?”我存着希望问。
“不是。”儿子说了一个同学的名字。
是她家!我的心往下一沉,又飘飘悠悠地上浮到咽喉。
那是一个很娇弱的女孩子。我对女孩倒没什么印象,只觉得她的妈妈是个高傲的女人。她们家境很好,属于丈夫所说阔人的范畴。给柔弱的女孩买如此大而凶恶的机器人玩具,丰衣足食可见一斑。
“你就这样去……行吗?”我迟疑地说,不知问的是孩子,还是我自己。
“还要带什么东西吗?”儿子不解地问。
我看着儿子清澄如水的目光,想说什么,却终于什么也没有说。
“妈妈,那我走了。”儿子一溜小跑而去。
“快去快回。”我不安地叮嘱。
没有回答。儿子已经跑远了,不过我相信他一定不会耽搁。
等啊等啊……许久许久……儿子还没有回来。
我的心象被钓住后急待挣脱的鱼,左蹿右跳,激起巨大的涟漪。
为什么我不再多叮咛他两句!世上的人什么样的都有,你能原谅别人,别人却并不能原谅你。假如真的出现了某种不快,儿子他多少会有个精神准备。不然,当责备像暴风雨一样袭来的时候,他会惊愕地瞪大了那双纯洁的眼睛。由着眼泪像自来水一样将它贮满……
不……还是不要预先讲的好!也许一切都很正常,也许什么意外都不曾发生。好客的同学挽留儿子多坐一会,女孩的妈妈还给儿子剥开一个桔子,儿子很有礼貌地推让着……我的儿子是个讨人喜欢的男孩,人家一定会谅解他的,就像我们曾经谅解了小胖一样……
对!一定是这么回事,只能是这么回事!我庆幸自己没有用预想中的乌云,遮蔽孩子内心那片晴朗的天空。
尽管我不断说服了自己,随着时间的推移,内心还是越发忐忑不安。
终于,儿子回来了。他走路的步伐是那样轻,直到眼前我才从沉思中蓦然惊醒。
我看了他一眼。只这一眼,就足够了。过去的这段时间,使儿子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虽然表面看起来,只是他哭过了,流了许多泪,为了怕我发现,又站在冷地里等着风将泪水吹干。孩子的掩盖暴露了更多的东西。
我没有勇气问儿子详细的过程。重复那经过,无论对儿子还是对我,都是一种残忍。
“妈妈,人家要我们……赔……”大滴大滴的泪水从儿子脸上不滚落下来,我用手去接,因为刚从外面回来,那泪水很凉。
我想用母亲温馨的心捻成毛线,为儿子织一间温暖的小屋,可惜我不是整个世界。
也许我应该事先告诉儿子……但如果说那恐怖的前景,而一切又没有发生,我岂不是玷污了一颗纯真的心!只要还有一丝可能,我也愿维持这种真诚直到最后。
现在,我们面临的是另一个问题了——成为碎片的大力金刚还有儿子那颗有折痕的心。
“既然损坏了东西,人家要求赔偿,当然是应该的。”我拭干儿子的泪水。
“那我去找小胖,叫他先赔我的威霸天,人家说了一个‘对不起’就值这么多钱啊?以后上商店买东西,甭带钱包,先说‘对不起’就行了!”儿子从地上弹射而起。
“你不能去!”我拉住他。儿子在我手下不驯地挣扎着,十岁的男孩已经有了小牛犊一样的蛮劲。
“为什么?妈妈!”儿子半仰着脸,像问天一样问我。
我不能回答。这世界上有许多像花布一样美丽的道理,却做不成衣服。
我却必须回答:一只母猫还要教会小猫如何捕鼠。我就是再为难,也得给儿子一个大致削弱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