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条件很苦。我带来大夹袄一件,剪分为二,与陈肇各缝褥子一条,以砖代枕。时常到枣林,饱食红枣。或以石掷树上遗留黑枣食之。
冬,由三人组织记者团赴雁北,其中有董逸峰,得识雁北风光,并得尝辣椒杂面。雁北专员为王斐然,即育德中学之图书管理员也。遇扫荡,我发烧,一日转移到一村,从窗口望见敌人下山坡,急渡冰河,出水裤成冰棍。
一九四○年,二十七岁。晋察冀边区文联成立,沙可夫主任。我调边区文协工作,田间负责,同人有康濯[zhuó]、邓康、曼晴。
编辑期刊《山》(油印)、《鼓》(晋察冀日报副刊)。发表作品《邢兰》等,冬季反扫荡期间,在报纸发表战地通讯:
《冬天,战斗的外围》等。
写论文评介边区作者之作。当时,田间的短促锋利的诗,魏巍的感叹调子的诗,邵子南的富有意象而无韵脚的诗,以及曼晴、方冰朴实有含蕴的诗,王林、康濯的小说,我都热情鼓吹过。
识抗敌报(晋察冀军区报纸)负责人丘岗,摄影家沙飞等。
辩论民族形式问题,我倾向洋化。
一九四一年,二十八岁。在此期间,我除患疟疾,犯失眠症一次,住过边区的医院。秋季,路一过路西,遂请假同他们回冀中,傅铎同行。路一有一匹小驴。至郝村,当日下午,王林、路一陪我至家,妻正在大门过道吃饭,荆钗布裙,望见我们,迅速站起回屋。
冀中总部在郝村一带,我帮助王林编《冀中一日》,工作告竣,利用材料,写《区村、连队文学写作课本》一册,此书后在各抗日根据地翻印,即后来铅印本《文艺学习》也。
妻怀孕,后生小达,王林所谓《冀中一日》另一副产品也。
在冀中期间,一同活动者,有梁斌、远千里、杨循、李英儒等。
一九四二年,二十九岁。春末回路西文联岗位。此年冀中敌人“五一大扫荡”。冬季,文联解散,田间下乡。我到晋察冀日报编副刊,时间不长,又调到联大教育学院高中班教国文。
教育学院院长为李常青,他原在北方分局宣传部负责,自我到边区以后,对我很关心。抗战期间,我所教学生,多系短期训练性质,唯此高中班,相处时间较长,接触较多,感情亦较深,并在反扫荡中共过患难。所以在去延安途中和到达延安以后,我都得到过这些男女同学的关怀和帮助。
时达来信说,带来家庭消息,往返六日去听这一消息,说长子因盲肠炎,战乱无好医生,不幸夭折,闻之伤痛。此子名普,殇时十二岁。
一九四三年,三十岁。冬季,敌人扫荡三个月,我在繁峙,因借老乡剪刀剪发,项背生水泡疮,发烧,坚壁在五台山北台顶一小村,即蒿儿梁。年底,反扫荡结束下山,行山路一日,黄昏至山脚。小桥人家,即在目前,河面铺雪,以为平地,兴奋一跃,滑出丈远,脑受震荡,晕过去。同行康医生、刘护士抬至大寺成果庵热炕上,乃苏。
食僧人所做莜麦,与五台山衲子同床。次日参观佛寺,真壮观也。
一九四四年,三十一岁。返至学院,立即通知:明日去延安。(此节已发表,从略。)
一九四五年,三十二岁,八月,日本投降,当晚狂欢。我很早就睡下了。
束装赴前方。我为华北队,负责人艾青、江丰。派我同凌风等打前站,后为女同志赶毛驴。路上大军多路,人欢马腾,胜利景象。小孩置于荆筐,一马驮两个,如两只小燕。
过同蒲路,所带女队掉队,后赶上。
至浑源,观北岳。
至张家口,晋察冀熟人多在,敌人所遗物资甚多,同志们困难久,多捡废白纸备写画之用。邓康、康濯都穿上洋布衣装。邓约我到他住处,洗日本浴。又给我一些钱,在野市购西北皮帽一顶,蚕绸衬衣一件,日本长丝巾一幅,作围巾。
要求回冀中写作,获准。同行一人中途折回,遂一人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