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你怎么啦?”雅各大吃一惊,问道:“你一定不舒服了;为什么你要撵你的儿子呢?”
“我已向你说过,请你走开!”项娜太大怒冲冲地回答说,“休想用你的戏法在我这儿骗钱,丑妖怪。”
“不错,上帝已剥夺了她的理智的光芒!”小孩痛苦地自言自语说,“我怎样把她弄回家去呢?好妈妈,放明白些呀;好好看我一眼吧,我确实是你的儿子,你的雅各。”
“不,现在还和我开玩笑,实在太轻薄了,”项娜向她旁边一个女人说道,“你看这个丑矮子,他站在这儿肯定会把我的主顾完全赶跑的,他竟敢嘲笑我的不幸。他向我说:”我确实是你的儿子,你的雅各。‘不要脸的东西!“
女邻们站起身来,向他破口大骂。大家知道,市场的女贩子心里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她们责备他不该拿可怜的项娜的不幸来开玩笑,她那标致的孩子六年前就被人拐走了。她们威胁他说,如果他不马上滚开,就要一起揍他,把他揍死。
可怜的雅各弄得莫名其妙。他心想,今早上他不是照常跟母亲到市场上来,帮她摆好水果吗?后来跟老婆子到她家里去,喝了一碗羹,睡了一会儿觉,现在不是又回来了吗?而母亲和女邻们竟说已经七年了!还骂他是一个可恶的小矮子!他究竟出了什么事呢?——他看见母亲不愿意听他再说一句话,两眼泪如泉涌,悲悲戚戚地走下街去,来到他父亲白天补鞋的铺子里。“我去看看,”他心里想道,“他是不是也不认识我。我要站在门口和他谈谈。”他来到鞋匠铺,站在门口往里瞧。鞋匠正忙着干活,没有看见他。后来他偶然向门口看了一眼,吓了一大跳,马上把鞋子、线和锥子扔在地上,叫道:“天老爷,这是什么东西,这是什么东西!”
“晚安,师父!”小孩说,同时全身跨进铺子。“您很好吧?”
“很糟,很糟,小先生!”父亲回答说。雅各非常惊异,他好像也不认识他了。“干起活来已经不很顺手了。我只有一个人,现在已上了年纪,请一个伙计又太贵。”
“您没有儿子吗?他可以渐渐帮您干活的。”小孩继续问道。
“我本来有一个儿子,名叫雅各,现在该是一个二十岁的、高高的伶俐小伙子了,很能帮我一些忙的。唉!这也是我的命!他才十二岁就显得很伶俐,许多手艺都会干,长得也很标致、秀气。他要是在的话,会替我招徕许多主顾的,我很快就可以不再补鞋,专做新鞋就行了!可是世界上的事就是这样!”
“您的儿子到哪儿去了呢?”雅各用颤抖的声音问他的父亲。
“天晓得,”他回答说,“七年前,是的,到现在已经七年了,他在市场上被人拐走了。”
“七年前!”雅各惊叫道。
“是的,小先生?七年前,我记得很清楚,就像是今天才发生的事一样。我记得我女人哭哭啼啼回到家里,她找遍了每一个地方,连影子也没有找着。我经常这样想,这样说,总有一天要发生这样的事。雅各确实是一个漂亮的孩子,谁也不能否认。我女人很自负有这样一个孩子,很高兴别人称赞他,常常派他送蔬菜之类的东西到大户人家去。这当然是可以的;每一次人家都送给他许多东西。可是我说过,‘当心啦!城大坏人多,要小心照顾雅各!’果然我说的话应验了。有一天市场上来了一个丑老婆子,讨了好一会儿价钱,最后买了一大堆水果和蔬菜,她自己拿不动,我女人心肠软,就让孩子跟她送去,——从这时起就没有再看见他。”
“您是说,现在已经七年了吗?”
“今年春天就七年了。我们出广告寻人,我们挨家挨户询问,许多人都认识这个标致的小伙子,都喜欢他,最近还和我们一块儿寻找过,可是毫无结果。买菜的老婆子也没有人认识。一个活了九十岁的老大娘说,或许是妖妇克罗特维斯,她每隔五十年才到城里来买一次东西。”
雅各的父亲一面说,一面使劲敲着鞋子,捏着两个拳头把线拉出来很长很长。小孩渐渐明白他出了什么事,他并不是做梦,而是在妖妇手下当了七年的松鼠。他心里充满愤怒的悲哀,几乎要爆炸了。老婆子偷走了他七年的 青春,而他得到什么报酬呢?他能把椰子壳拖鞋刷得亮晶晶的,把玻璃地板房间擦得干干净净的?他向豚鼠学会了厨灶上的一切秘诀?他在铺子里站了好一会儿,揣摸他的命运。最后父亲问他道:“我的这些成品或许有您中意的吧,小先生?买一双新拖鞋吧,或许——”他笑嘻嘻地加上一句,“或许替您的鼻子买一个套儿?”
“请问我的鼻子怎么样了?”雅各问道,“为什么我需要替它买一个套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