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给你一个机会,你肯服从我吗?”
“随您吩咐,太太。你比我本领大,这个我满知道,也比我聪明,这我也满知道。我从前就是不听人说,一意孤行,因此落到现在这种地步。所以太太你高兴派我什么就派我什么好了。我这人是垮了,就是如此。”
“那么就这样说,你可以出来了。可是记着,如果再违抗我,你就到一个更坏的地方去。”
“对不起,太太,我想不起过去曾经违抗过你。我还是来到这个瘟地方之后,才荣幸地见到您的。”
“从前没有见过我吗?那么那句自甘下流的话将要下流到底的话,是谁告诉你的?”
葛林抬起头来,汤姆也抬起头来。原来这声音就是那天他们师徒二人上哈特荷佛府去时,碰见的那个爱尔兰女人的声音。“我当时警告过你,可是你在事前事后也曾警告过自己千百次过。你讲的每一句下流话,你做的没意见卑鄙肮脏的事,每一次你喝醉了酒,每天你做下作的事情,你都在违抗我,不管你知不知道。”
“太太,我当时假如知道的话──”
“你满知道你是在违抗什么,不过你不知道是违抗我罢了。现在你出来,试试你这一次的机会,也许是你最后的一次机会。”
葛林听说便从烟囱里走出来。说实在话,如果不是他脸上那个疤,他那模样倒也够得上一个扫烟囱老板那样干净体面呢。
“把他带走,”仙人跟警棍说,“给他一张许可证。”
“他去做什么呢,太太?”警棍问。
“派他去打扫阿特那火山穴。那里他会碰见有些人经常在那边,他们会教给他打扫。可是记着,如果火山穴有一天又堵塞起来,引起地震的话,你得把他们全押了来,我要认真查究这件事。”
葛林先生被警棍押走了,那样子就跟一个淹死的人一样听话。
据我所知,葛林先生直到今天还在打扫阿特那火山呢。
“现在,”仙人对汤姆说,“你在这儿的工作已经做完了。你还是回去吧。”
“回去我是求之不得的,”汤姆说,“可是现在海底那个大洞已经停止喷汽了,我怎么能够再从洞里上去呢?”
“我带你从后楼梯上去,不过先要把你的眼睛扎起来。因为我从不许任何人看见我的这些后楼梯的。”
她用一只手把手巾扎紧汤姆的眼睛,另一只手就把它解下来。
“现在,”她说,“你已经安安稳稳上了楼了。”汤姆惊得把眼睛睁得多大,嘴也长得多大的,因为他觉得自己一步也没有动过。可是当他向周围眺望时,毫无疑问他已经安安稳稳上了后楼了。至于这到底是什么一回事,谁也无法告诉你,因为摆明没有一个人知道呵。
汤姆首先望见的是一列深暗的杉木,在淡红色的晨曦中望过去又高大又清晰。白兰登仙人岛在一片平静的银光灿烂的大海上映出水中的影子。杉木中风声吟啸,洞穴中水声唱和。海鸟一面叫,一面成串地投入海中。陆栖的鸟一面唱一面在树枝间做窝。空气里到处都充满了歌声,连沉睡在阴影中的白兰登圣徒和他的那些隐士都伸动了。他们都开启自己古老而善良的嘴唇,歌唱他们的晨歌和他们的梦。可是夹在无数歌声之中,隔水传来一个最柔美最清新的歌喉,那是一个女孩子唱的歌。
那么,她唱的是什么歌呢?唉,我的孩子,我的年纪太大了,唱不好这支歌。你的年纪也太轻了,听不懂这支歌。可是只要耐心点,只要你永远保持心地单纯,两手清白,有一天你自己也会唱出来,并不需要什么人来教。
当汤姆游近岛上时,他望见一个从来没有见过那样可爱的女孩子在礁石上坐着,手托着腮,两只脚在水里划水。当他们游近时,她抬起头来。汤姆一看,原来就是爱丽。
“呀,爱丽小姐,”他说,“你长得多么高啊!”
“呀,汤姆,”她说,“你也长得多么高啊!”
果然如此,他们两个人都长得很大了。他已经是一个高大的男子,她也长成一个美丽的女郎了。
“也许是我长大了,”她说,“我的日子也过够了。我坐在这里等你总有好几百年,后来我简直当作你永远不会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