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患者都在午睡,病房里很安静。
葛英显然睡不着,她一直看着我吃馅饼。
我吃完后,她装作若无其事地问我:“你先生也给你带馅饼了?”
尽管我愤怒,但我明白我现在不能得罪她,不能让她感觉下不来台。我点点头。
我看出葛英舒了口气。
葛英睡着后,我悄悄从邻床那位患者的床头柜上上拿过证券报,我离开病房,到护士值班台前向护士要了一张纸,借了一枝笔,我坐在室外的一片草地上,将我的左手大拇指挨个放在报纸刊登的个股上,每当指甲盖上显示出这支股票的未来月线图时,我就将该股票的名称和曲线记在纸上。
我一口气记了二十支股票。我认为这是一个完全可以百分之百论证我的大拇指的数字。我将纸叠好,小心翼翼放进衣兜。明天上午,当我看到新的一期证券报时,我就能知道我的大拇指上的曲线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如果它真能准确预报股票走向,曲斌就不用卖肾了。但我觉得这种可能很小。我想好了,一旦经过验证我的大拇指上的曲线没有任何价值,我就抢在曲斌前边卖肾。
我将笔还给护士,我蹑手蹑脚回到病房,把证券报放回到邻床患者的床头柜上。
“你家不会没钱,你们还在炒股。”闭着眼睛佯装睡觉的葛英对我说。
吓了我一跳,我没想到她是装睡。她看见我对证券报这么感兴趣,由此判断我家绝对在炒股。
我不想再说什么。
“我想吃冰激凌,麻烦你去给我买点儿。”葛英说。
“我身上没钱。”我说。
“钱都在股市里?”她挖苦我。
我和她对视,她的目光不移开,我也不移开,我们的目光分明是在进行一场拳击赛。我从曲斌口中知道卖一只肾可以得到五万元后,我的心里就有了底,大不了我卖一只肾,所有问题就都迎刃而解了。
还是我的目光先告降了,毕竟是曲斌摔伤的人家。
下午,牛威来医院看妻子,我到走廊里站着。葛英显然向她丈夫说了我的坏话。牛威走时对我说,他们向我们索赔多少,还要看我在医院照顾葛英的情况再定。
我喂葛英吃完晚饭后,她突然问我:“我让你去买冰激凌,你说你没钱,那你拿什么买晚饭吃?”
“我不吃晚饭。”我说。
“晚饭不吃,午饭呢?早饭呢?都不吃?你是机器人?”她冷笑。
“算了算了,我去给你买冰激凌。”一个陪床的人对葛英说。
“我不是没钱,我就是生气。摔伤了人家,人家想吃冰激凌都不给买,谁信她连几块钱都没有?没炒股老看证券报干什么?”葛英说。
“你也是。”一位患者说我,“去年我先生开车撞了人,我们去医院看人家,人家想吃什么我们给买什么。一个冰激凌能有多少钱?可别因小失大。”
大家七嘴八舌。
我站起来,没说话,走出病房。刚才我送曲斌时,注意到医院门口左侧有个冷饮摊。我来到医院门口,冷饮摊主约摸四十岁,男性。我对他说:“对不起,能和您商量个事吗?”
“换零钱?”他说。
“我在医院陪床,病人想吃冰激凌,可我身上没钱。您能赊给我吗?我有了钱一定还给您。我给您打欠条。”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