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给你送饭。”他说。
“葛英给我买了点儿,我吃过了。你以后不用来送饭了。”我说。
“你晚上能睡觉吗?”他问我。
“睡得挺好。”我撒谎,“你没睡好,眼睛里有血丝。”
“我要能替你就好了。”他说,“你陪床一两天行,时间长了,会受不了。”
“曲航怎么样?”我问。
“我告诉他了。他要来看你,我不让。我说又不是你妈受伤住院,你去看什么?”曲斌说,“你吃点儿馅饼吧?”
“我真的吃饱了。拿回去你和曲航晚上吃。”我说。
“又说钱的事了吗?”曲斌小声问我。
“她说最好出院前给。”我说。
“她大概住多少天?”
“像骨折这种病,完全可以回家养,她偏要住院,她说她心脏不好,住在医院心里踏实。
她想住到拆石膏。大约两个月吧。”
曲斌叹了口气,说:“理在人家手里,她想怎么着就怎么着。”
“住院时间短,咱们在她出院前拿不出赔偿金。住院时间长,医疗费用就上去了。”
“她男人不是说一万九包括治疗费用吗?”
“他说的是包括三千元,超过三千元另算。葛英今天上午对我说的。”
“咱们太倒霉了。”曲斌沮丧地说。
“就看明天了。”我脱口而出。
“什么就看明天?”曲斌瞪大眼睛问我。
我自知失言,赶紧说:“葛英说她丈夫明天来,我想再和他说说好话。”
我清楚我现在如果和丈夫说指甲盖上有曲线的事,他准以为我是受刺激精神错乱了。
“我估计没用。”曲航说,“我怎么会撞了律师的老婆呢?”
“前几天我从报上看到一句话,说在法制不健全的地方,律师是专门利用法律从事违法活动的群体。”我说。
曲斌不再说话了,我发现只几天功夫,他苍老了很多。
“你去看看她?”我问曲斌,“你多探视几次,也许他们会少要点儿钱。”
“空着手?”曲斌犹豫。
走廊里经常有来医院探视病人的,人家手里都有诸如果篮鲜花等礼物。
我看曲斌手里的饭盒。
“馅饼是什么馅的?”我问他。
“白萝卜,五分钱一斤。”曲斌说。
“刚才葛英说医院的饭难吃,你就说给她送点儿家常饭。”我说。
“也行。”曲斌点头。
曲斌跟在我身后走进病房,我对躺在床上的葛英说:“我爱人来看你。”
葛英一动不动地看看曲斌。
曲斌将饭盒从塑料袋里拿出来,放在床头柜上,他拘束地对葛英说:“我从家里给你拿来点儿吃的,听欧阳说,医院的饭不好吃。”
葛英点点头,不说话。
曲斌看我。
我对他说:“到午睡时间了,你走吧。”
“我对不起你。好好养病,早日康复。”曲斌临走前对葛英说,像背台词。
葛英用几乎看不见的幅度点点头。
我送曲斌到医院门口,我看他是骑自行车来的,心里踏实了一些,我怕他今天又蹬三轮车挣钱。在情绪不好时,容易出事。
“你回去吧,让你受累了。我看出她是难伺候的人。”曲斌负疚地说,“你再坚持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