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妈妈们忘记得没那么快。她们还久久地把自己那些淡黄色头发的小儿女们留在家里,不敢让他们离开身边。万一妈妈们听不见她们的小儿女们在附近喧闹,她们就要不放心地朝窗外张望。她们不时撒腿跑出屋看,看到她们的心肝小宝贝们没出什么事才放心。她们还久久紧张地看邮箱里有什么,生怕发现什么危险东西。
可到头来连妈妈们也紧张得精疲力竭了。她们的思想开始转到别的事情上面去。由于所有这些过分的紧张而忍受着大量不愉快事情的儿女们这才算松了一口气,重新回到他们喜欢的打仗和游戏的地方去。
只有一个人没有忘记──就是罪犯本人。他记得他干了什么事情。他睡觉时记得,他起床时记得,日日夜夜每时每刻都记得,连做梦也记得。
他知道有一个人在最不合适的时候见过他的脸,他害怕这个人。他尽可能设法改变他的外貌。他刮掉胡子,推了平头。他再也不穿绿色的华达呢长裤,把它藏在衣柜里,也不敢拿去卖掉,怕引起怀疑。不过他还是怕。
他还怕有人终于找到他丢掉的那张借据,借据上有他的名字。
他每天怕打开报纸,免得读到一篇报道,说借据终于找到,凶手早晚要给逮捕归案。他吓得常常忍不住溜到犯罪现场,想在矮树丛间找到他丢掉的那张借据,虽然他知道这是白费劲。
然而他还是一次又一次地要去证实那张可怕的借据不在那儿,不在去年的草上或者石头底下。因此他有时候坐上汽车,开六十公里来到“高草原”边上那个熟悉的地点。他无所不用其极,甚至不惜杀人,只为了摆脱使他不能平安生活的还不清的债务。难道他现在要为了这么一张微不足道的小纸片就完蛋吗?
他一次也没有想到他谋害了人家的性命,他害得那老头儿再看不见今年的夏天变成秋天了。他光顾想着他自己。他要不惜任何代价保住自己。可是他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