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清楚自己说这句话的时候,是不是在期待着他的回答。在我和他的中间隔着坚硬麻木的灯光。我试图看清他眼睛里的表情,但是没有成功——突然我的目光失去了焦点……因为他迅速地低下头来,缩短了我和他之间的距离,一直缩到距离完全消失……他的嘴唇碰到了我的嘴唇……他吻了我。
门在我的背后光滑地关上,随后轰隆隆地开走了。空气突然之间变得像他的嘴唇一样潮湿起来,一直黏住我,好像要永远黏住我,永远永远。
我们最终分开来的时候,我视野的焦点晃了一晃,然后往地面掉落——我一屁股坐在了大理石地面上。那个人蹲下来,嘴唇凑在我耳边说:“相信我。”我转到他所在的那一面,焦点一会儿变近,一会儿变远,满眼不黑不白的灯光……我说不出话来。我不能说话。他说:“让我抱抱你。”我就让他抱在怀里,一动也不动。他的黑色眼睛一会儿近,一会儿远,一会儿大,一会儿小。我用心感觉着他凉丝丝的面颊贴在我的皮肤上,想不出什么。
不知道过去了多多少少的时间、多多少少的地铁列车,最后我轻声说:“你让我走吧。”我感觉他点了点头,把两只手放到我的肋下,让我像坐电梯一样地从地面上升起来。我默默无语地站在原地,听他在耳边说许许多多亲呢的话。他说什么要一直抱着他的女朋友,一直抱到他老得再也抱不动为止。我听了没有任何感想,只是像这样安安静静地倾听,倾听,倾听——听下去,听到下一列地铁来。
地铁来了。
我失魂落魄地往门那里走,他再次拉住我。我说:“干什么?”他温柔地心疼地望着我,说:“让我——”就这样俯下身来又一次吻。
我在像他嘴唇一样潮湿的空气里走进了地铁车门。转过身,他在对我说再见,脸上都是心疼的表情。随即车门在我面前关上了。脚下渐渐开始移动的那一瞬间,我得知了我自己的决定——我不会再去那个补习班了,再也不会见到他了。
地铁朝前开去。眼前黑了。突然,窗外的黑暗中出现了A的样子……A穿着蓝得叫人心碎的T恤,在笑。我往窗外看着,而他的脸始终不消失。我望着望着,不能停止,我的嘴唇依旧是潮湿的……就这样,我倚着扶手,哭了起来,一直哭到A的样子消失没有了,连我自己也没有了,还是不停地哭下去,一直哭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