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情形叫人好奇怪!任何人摔这一下都难免龇牙咧嘴,他怎么倒象交了好运?摔跤能摔美了?那纯粹放屁!没这种傻蛋!王宝追到传达室问他:
“老龚头有嘛好事?”
“没嘛,真的没嘛!”
“别骗人!没一个人能摔成你这模样!”
“摔一下,脑袋反而清爽了。”老龚头咧开嘴,大门牙只剩下一个,好象大门缺一扇。
“你又来‘骗自己’啦!”王宝指着老汉说。
老龚头嘿嘿笑。他外号叫“骗自己”,原因是从来不说自己坏,总说自己好,人们才给他起了这个外号。他认真地对王宝说:
“真没骗你呀!”
“不对,你今天这样子一看就不对,是不是土作组给你房子了?”王宝眨眨眼,连懵带唬。
老龚头一怔,跟着摇着手说:
“哪能有我的房子呢?我是退休留下来补差的,还能给房子?房子是给你们站在生产第一线上的!嘿嘿。”
王宝不信他的话,却信他不肯说真话,就绕着脖子套老龚头的话:
“全厂只你这么一份,一家三代挤在半间屋里。你没找工作组说说?”
“小伙子,你不明白,一家人住在一起有好处,谁找谁都方便,嘿嘿。”
“去!你又来‘骗自己’了!谁不知这几天你老伴为房子和你呕气!”
老龚头方要解释,忽听外边一声刺耳的喇叭尖叫,还夹着邢元一声叫喊:
“糟蛋来了!”
跟着一辆装满纸箱的大卡车从传达室的窗前掠过,飞驰一般直开到办公楼的楼前停下。这是邢元刚从外贸仓库拉回来的一车生霉的彩蛋。
不少人围上去,要看看这变了质的彩蛋是什么模样,尤其是前楼工人,穿着花花绿绿的工作服,好象一群防空伞兵,跑出楼来看。邢元跳下车楼子,爬上车槽,打开一个牛皮纸箱,掏出一盒彩蛋举到半空中:
“看呀!青皮大松花!”
在众人目光汇聚处,盒里的彩蛋没了画儿,霉成青绿色,长了长长的毛。工人们见了并不个个都笑,有的面露焦虑神情,反骂邢元:
“算了吧,邢没准儿!不是什么露脸的事,这下子连你的奖金也没了!”
“快拿去给王大拿看看吧!关门算了,干什么劲儿!”一个女工愤愤道。
忽然,从办公楼里走出几个人。衣袖间仿佛带着二三级的风,走起来很有几分劲势。走在前面的关厂长,沉着那黑黝黝而多肉的一张脸,眉眼横着,目光冷峻,还真有几分厉害样。人们立刻不言语。他沉吟片刻,对邢元喝斥道:
“干嘛?扰乱人心?成心捣乱?还不快把车开到仓库卸货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