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仲亭见她哭得伤心,心软了下来,扳着她的肩膀说:“这倒何苦?我又不是去干别的,当解放军打老蒋是件光荣事,值得这末难过吗?”
孙俊英的嘴象瓢似的咧开,哭声更大了,又一头栽进仲亭怀里,把身子一扭两个弯,哭着道:“我的亲人,我不为别的,我是想,你走啦,留下我一个人,孤孤单单的,日子怎么过啊!”
“这有啥关系!军属有政府照顾,你还愁吃穿?”她用力贴紧他,柔情地说:“这我不怕,为革命我饿死冻死也甘心。我是舍不得你,我的亲人。”
“咱们成亲好几年啦,人家有的刚结婚就分开。”“再说,咱还没有个孩子。你要不走,我保险转过年给你养个大儿子!”她明明知道,数年前在牟平城的放荡生活使她失去了生育能力。
“为养个孩子,把革命放在一边?”
“我不是这个意思……”孙俊英亲着他的脖子撒娇地说,“我的话你一句也不听啦,你心里就有个江水山!你不知道至爱莫过于夫妻吗?一夜夫妻还百日恩哪!我的亲人,你听我的,别听江水山的……”
江仲亭怒火冲心,把头躲开她,毅然地说:“这叫什么话!谁对听谁的,我要听党的话。这两年就因为听你的,害得我不象人了!不要说啦,再胡说我揍你!”
在以往,不管发生什么事,孙俊英在被窝里哭出两滴泪,身子在他怀里翻几个滚,他就投降了。现在她使出全身本事,一概失灵了。孙俊英把一切怨恨都集中在江水山身上。是他——这个缺胳膊的家伙,把她丈夫激励起来,要他从她身边走开。
“江水山,江水山!我平常待你不错,你可这末无情面,这末狠心!你……”孙俊英咬牙切齿地在心里骂着,忽然她脑子一亮,接着强硬地说:“好吧,你走,走得远远的!把媳妇留在家里,给人家欺负……”
“你尽瞎扯,现在谁敢欺负人!”
“我看你才睁着眼睛不见贼!”孙俊英愤怒地叫道,“人家谁象你,给你棒槌当针认,一点心眼没有。你说江水山是好人吗?”
“你说什么,水山是我兄弟……”
“屁兄弟!”孙俊英厌恶地骂道,“你知道他为什么叫你走?”
“为革命,为打反动派!”
“嘿嘿……”她冷笑一声,把被子一掀,坐起来,手拍着乳房:“他为这个!”
“什么?你说什么!”江仲亭身靠着墙,从窗棂透进的月光中,惊讶地瞅着她的举动。
“什么?”她发狠地说,“你知道江水山怀的啥鬼胎?告诉你吧,他早对我眼红啦!”
“你胡说!”江仲亭暴怒起来。
“你先别忙叫。”孙俊英飞速地说道,“这不是一天半天的事,这家伙老在我身上打转转,好几次动手动脚的,都叫我喝住啦!有次趁你不在家,把我按在炕上,幸亏我力气大,把他撵走了。他老想把你推出去,好来占着我……你,你以为我就这末落后,不放你参军吗?我的心我知道,我为护着你弟兄的面子,看他那老妈可怜,才忍气吞声不声张……可你,你这傻子……”她又抽泣开了。
江仲亭惊呆了!他昏昏蒙蒙地想,这有可能吗?江水山看他叔伯嫂子俊,就想……他是这末个坏心的东西?不、不、不!这不可能!仲亭面前清晰地站着江水山那高大的形象。江水山是那样坚定不移,脸上是严厉的神态,眼睛射出磊落的光芒。他面前又出现当排长的江水山,领着队伍同敌人厮杀,他流了血倒下去,又爬起来……最后,失去胳膊,可是腰里还插着手枪,身上还穿着军装……孙俊英见仲亭无力地依在墙上,实以为打动了他的心,就上去拉着他的手,同情地劝道:“你明白了就行啦,我没叫他沾着,可别为这伤了你弟兄的和气。年轻人有点不检点也是常理,等我给他说房俊一点的媳妇,他的邪心也就收……”“啪!”江仲亭狠狠地第一次打了妻子一耳光,恼怒地骂道:“你这臊娘们,心好狠!我知道水山兄弟比你清楚。你血口喷人!我打死你!”
孙俊英身子全凉了,手捂着脸说:“好!你还不信……”“你他妈的再说一句,非拿刀宰了你不可!”仲亭怒不可遏,穿上衣服跳下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