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江合宣布村民大会开始。指导员曹振德跳上十二年前江水山父亲江石匠那夜在火把中号召人们起来向官府进攻所踏的碾盘,他那带点沙哑的浑厚的声音,清晰地送到人们的耳朵里:“乡亲们!不用我说,大家全知道今天开的是什么会。这真是个喜日子!”
响过一阵热烈的掌声。
“去年咱们实行土地改革,和地主阶级打了场大仗,但那次打得不透,敌人没完全投降。这些家伙趁国民党反动派进攻解放区的当儿,又张开血口,动起杀人刀来了!大伙就会在展览会上看到,四家地主就有三家藏有黑名单,注着谁分了他们的土地、山峦的亩数,谁是干部、积极分子……蒋子金家棺材里藏着枪和子弹、手榴弹。大伙说,他们是想干什么啊?”
“想造反!”
“想杀干部!”
“还想骑在咱们头上拉屎!”
“想反攻倒算,吸穷人的血!”
……
人们高声呼喊着。
本来站在前面惹人注意的地方的王镯子,听到这里,面色变白,心里忐忑不安,向人里头挤;但又急忙停住跟着叫道:“还想享福……”觉得不明确,又加上说,“想压迫人。”有人喊道:“不要吵啦,听指导员说下去!”
曹振德又接着说:“反动派就一个想法,叫咱们穷苦人永辈做他们的奴隶,当少数财主的牛马。可是他们那是在做白日梦!共产党领导我们经过多年斗争,打败了日本鬼子,如今国民党反动派不要和平又要打内战,咱们就和它干到底,把敌人消灭得干干净净!
“乡亲们!杀敌人要有本钱。咱们今天分了胜利果实,可是千万记住,这都是血汗换来的。”振德的眼睛不由地转向江水山。
人们的目光也跟着集中在江水山身上。水山象根擎天柱一样笔直地站在碾盘一旁,身穿军装,右手扶着腰间的枪柄,左面的空袖子在摆动。他那包着淑娴的白手绢的前额,特别耀人眼睛。江水山在男女老少肃穆起敬的眼光注视下,热血涌到头顶,激动地振臂高呼:“消灭反动派!”
“解放全中国!”
“共产党万岁!”
人们跟着他热烈地呼喊。口号声宛如汹涌澎湃的海涛,雄壮有力,远传四方。
人群中有位白红脸蛋的姑娘,她那双不大的眼睛闪动着泪花,紧望着江水山。
“淑娴姐,你怎么啦?是眼不好?是哭啦?”玉珊看着这姑娘泪水盈眶的眼睛,吃惊地问道。
淑娴急忙低下头,羞涩地悄声说:“傻玉珊,高高兴兴谁哭什么?俺眼睛……”她说不上话,扯起袖子拭眼睛。玉珊姑娘怔怔地想:“淑娴真怪,不好笑也罢了,为么哭呢?……”
在暴风雨般的掌声中,会散了。学校的大门洞开,人们争先恐后地拥了进去。
展览会虽不大,但就在这个村的四家地主的东西中,地主阶级的奢侈糜烂的腐化生活,掠夺人间美好的东西的恶行,在光天化日之下,在广庭大众之前,暴露无遗了。
经过干部们的充分解释和教育,山河村的群众在“天下穷人是一家”的口号下,献出一部分没收来的土地、粮食、物资给外村,其余的自己分配。为早点结束这一工作,全力投入春耕春种,党支部决定立即分配胜利果实。曹振德领几个干部去分配土地、山峦;江合领人分农具、粮食;孙俊英和春玲几个发衣服、布匹及一些家具、器皿;江水山来往照应。分物资的地方特别热闹,一大堆女人、孩子围在四周,象闹市一样,喧声轰轰,笑声不绝。
本村小学教员孙若西,分头梳得很齐整,穿着合体的蓝制服,站在春玲身边,满面春风,眼光忙中偷闲地在春玲身上转游。他高声朗读着某人某人的名字和应得的某种某样物品。
分配原则是按每家的成份和生活情况确定的,当然,愈穷的人家得的就愈多,烈军工属分别情况特别优待,除去富农以外,几乎每家多少都能分到一些。
一家一户地分过去了,轮到江水山的名下,应领物品是一件毛线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