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水山下达立正口令后,走到队前去纠正姿势。妇救会长曹春玲和青妇队长王彩云站在女队的排头。
“你动什么?”江水山看看队里的玉珊。
玉珊擦眼睛的手忙放下来,说:“报告队长!我的眉毛少,挡不住汗,流眼里去啦!”
“流心里去也不能动!”民兵队长严厉地回答。“是!”玉珊规矩地应道,偷偷伸了下舌头。
“嗳哟,妈呀!蜂子,蜂子!”淑娴惊恐地叫起来,两手乱扑飞近脸上的一只马蜂。
其他几位姑娘都赶上前帮她的忙,扑打蜂子。
“不准动!”江水山的声音是那样响,把姑娘们都吓了一大跳,立即愣住了。
“队长,蜂子蜇人可挺痛的!”春玲给女伴们讲情了,“把它赶开吧?”
“子弹打人更痛!军纪如铁,口令无情!谁再不听,立即开除!”民兵队长声色俱厉。
淑娴咬着牙,想:“又惹他上火了,真倒霉!我真想哭——不,不能流泪,别光想着自己。他的话对,该硬性点——好,蜇就蜇吧!”
开步走了,马蜂还围着淑娴转,她不理它,只顾扛着戳枪向前迈步。陡然,她脖子一缩,那里被蜂子蜇了一下。她闭紧嘴忍着痛,没有叫出声。
初上操场的青年女子们,事情就是多,终于把民兵队长惹火了。
队伍开步走了两圈,走在玉珊旁边的巧儿用手扯了一下玉珊的衣角,吃吃笑着向大门口撅嘴。玉珊看时,是老东山站在大门口。老头子的草帽在手里拿着,他那个留了五十多年的小辫子的头,现在剃得又白又光滑,在阳光底下映出锽亮锽亮的光芒。
两个姑娘开始用力压抑笑声,接着忍不住,爆发出哔然大笑,抱着肚子弯下了腰。
这一来,队伍给搞乱了,人们望着老东山的头大声发笑。春玲用力忍住笑,不安地望着江水山。她正要招呼大家一声,只见民兵队长把胳膊一甩,愤怒地喊道:“解散!青妇队全部回家,回家!男民兵向这面来。”
妇女们这才醒悟:出乱子了!都愣着,惊恐地看着民兵队长。
“完啦!把队长惹火啦!”春玲摇看头,无可奈何地说。“我向他赔礼去。”尖嘴闺女又要学京戏花旦道万福了。“他可不是桂花,听你这一套。”春玲想起锄玉米时玉珊对桂花的情景。
“那怎么办?妇救会长!快想想法子呀!”巧儿急得要哭了。其余的姑娘也都围上春玲,要她出主意。
春玲板起面孔说:“谁叫咱们不争气来?还想要求参军上前方,连当民兵都干不好!咱们就这样给妇女丢人?”“再不敢啦,不笑啦!”姑娘们一齐下保证。
春玲看着领民兵在那里操练的江水山,立时向妇女们喊道:“快站队,快!”
妇女们迅速地排好队形。春玲下着口令,齐步走到江水山面前立定。春玲向江水山报告道:“民兵队长!全体女民兵,请示命令!”
水山瞪了她们一眼,粗声说:“解散!”
“体息多长时间?”春玲故意装做不懂他的意思。“回家!”水山挥着手。
“下次什么时候集合?”春玲又装糊涂。
“还集合什么!”
“操练呀!”淑娴手摸着被蜂子蜇痛的脖颈,大声回答。“哼!”水山气忿忿地说,“我看拉倒吧!”
“队长,你再不答应,俺们要哭给你看啦!”尖嘴闺女自以为神通广大,做出可怜相,想打动民兵队长的心。江水山扬扬手:“哭去吧,你们哭出的泪水,能把反动派淹死。”
妇女们又要讲话,被春玲的手势压下去。她突然变得高昂起来,大声说:“民兵队长!我们全体女民兵向你们男同志挑战,十天过去,哪样赶不上你们,我们甘拜下风,自动解散!”她转向她的部属:“怎么样,大家敢不敢?”“敢!”响亮而清脆的回答声。
“举手!”妇救会长喝令。
刷地一下,妇女们的手臂齐戳戳地擎出头上。
“嗯!”江水山的眼睛瞪大了,脸上浮出满意的神色,接着命令道:“解散!”